行走在陽關古道
一首好詩的影響力足以穿越時間和空間的隧道,波及一代又一代的人。
據說,日本早先的小學課本中首頁便是中國唐朝詩人張繼的那首膾炙人口的《楓橋夜泊》,於是便有了一批又一批日本的遊客來到姑蘇城下,專程去憑弔刻著這首詩的碑石,尤其是到了除夕,寒山寺中東瀛來客人頭攢動,帶著對新年美好的祝願,敲打著那座洪亮而又莊嚴的銅鐘。也是小時候熟讀唐詩,王維的那首《渭城曲》給我留下太深的印象:「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才有了一到甘肅敦煌城方在賓館下榻,一見時間還早,便動了去陽關憑弔的念頭。儘管是所有的人來到這裡,幾乎都是先去莫高窟、月牙泉、鳴沙山那些聞名遐邇的名勝古迹遊覽、參觀。為此,為我接風的當地文友,臉上也充滿疑慮地告訴我:那地方已經沒什麼好看的,而且路程又遠,會讓你又累又疲憊的。他還肯定地說:去了那裡,你一定會大失所望的。只是為了不掃我的遊興,他們當即備了一輛車,很快就陪我一起上道了。人們常說客隨主便,這回倒好,我反客為主,事後想起也感到有點越位,不過西北人的好客,天下揚名的,更不用說那裡的文人,從來就是以文會友,一路上他們爭著給我言及當地的風土人情,全然不在意我臉上悄悄拂過的一點愧色。這地方人的厚道、淳樸、本色,一如窗外掠過的那一株株長得茁壯、粗獷的白楊樹,讓人過目難忘。
很難想像那些舒展大西北風韻的白楊,居然也能在缺水少雨的敦煌城郊蔚然成林,不能不說這是一個奇蹟。那裡,原本與遠處,更遠處一樣,一派大漠風塵,少見草色的,關內是這般悲涼,關外更是可想而知了。無怪陽關在古代就已成了一個極致傷感之地。尤其是到了漢朝,陽關成了通向西域的門戶,是「絲綢之路」南端的必經要隘,重兵把守的軍事要地,使臣、僧侶、遊客、商賈進入須驗證過關。身背關內萬重鄉情,面對關外孤煙大漠,那些文人墨客佇立陽關關下,自然多愁善感,留下許多不朽的詩章,那曲經配樂吟唱的「陽關三疊」,如泣如訴,又抒發了多少人的離情別緒。誰又能說,陽關給後人留下的是一個地名,而不是一部詩卷、一本史冊!
陽關離敦煌城有70多公里的路。公路坦直,路好走車也好駛,司機也是當地人,說起來就是遺憾,開到一條岔道口,卻尋不到方向了。幾塊路牌孤單地兀立在岔道口,標著幾個地名,卻不見陽關的蹤影,真讓人心裡十分納悶,連小小的村莊的名字都在路標上寫著,聲名顯赫的陽關卻無人去為它標上名號。戈壁里的村莊,沿途我也見過幾個,幾戶人家都是近水紮寨,水也不大,不是小溪便是小窪,但就是這些小溪小窪成了生命之泉,建起了三家村或是四家店。我這樣寫道,並不是言它們不能有自己的指路標,遊人們或許更應該到它們那裡去看看生命是如何在沙石滾滾的戈壁灘上艱難而又樂觀地生存的。但像我這樣的遊人,千里迢迢來到大戈壁上,不就是為了一睹以往在詩中在畫里才能相見的陽關嗎?即便作為景點來說,陽關也決不讓莫高窟、月牙泉、鳴沙山。現在好,它不僅沒有獲得該有的「歷史地位」,反而成了無名之輩。我怎不為陽關叫屈呢?
起先,我實在是搞不明白當地人對陽關的冷漠、無視,到了陽關遺址,這個謎底才解開了。「日暮鄉關何處是?」過往的陽關城堞蕩然無存,唯一能惹起我的懷古情懷的是墩墩山上一座殘缺不堪的烽火台,孤獨地兀立在灰濛濛的天底下。據當地的導遊介紹:墩墩山下南面的那片一望無際的大沙灘,歷史學家考古發掘出約上萬平方米面積的建築遺址,經過考證證實那裡就是陽關的真正遺址,人們又稱為「古董灘」,過去能在灘上拾到漢唐陶片,甚至金銀瑪瑙,所以當地又有民謠「進了古董灘,空手不回還」。我沒有這種奢望到這古董灘上拾覓到歷史遺下的碎片,在一片沙上也僅是拍了一張照,說真的,心裡很不是味道,那麼雄偉的一座關隘,就那麼無情地被沙漠掩埋了,又何況人呢?在這片茫茫的大戈壁上,我預感到自己是那麼的弱小,以及人的生命的脆弱。
朋友們都在我來時,紛紛力勸我不要來,否則會後悔的。我倒覺得聽從他們的勸告倘若不來,此生才會永遠後悔的,一丘黃土,大片遺址,我不是看到了一個真實的陽關了嗎!那天望著空空曠曠的新建的長廊、亭台、城牆,我陷進沉思中,現實就是這樣無情。那些眾多在旅遊勝季,趕到敦煌遊覽的客人,又有多少能像我專程先到陽關遺址覽勝呢?當然,我是為兒時就能背誦的王維的那首詩歌而來的,那是一種精神的嚮往,那是一種文化上的苦旅,倘若沒有這樣的寄託於探求,來了也等於沒來,對於他們來說,陽關是一個地名,一個在當地指路標上曾沒有標出名字的地方,對他們又怎會像對我這樣會產生極大的藝術誘惑力。
從陽關回來,我帶回一種叫「塤」的樂器,陶器做的,還沒半隻手掌大,上古時期就存在了。用力吹奏,發出了一種悲涼慷慨的聲音,創造出一種讓人感傷的藝術氛圍,與當時我的心情,以及當地的環境很是合拍。我毫不遲疑地買了一隻,不從陽關帶回點什麼,我心中總有些不甘。
塤,是千里迢迢帶回了上海,至今我也沒學會去吹響它。它與陽關的遺址一樣,在我看來,作為歷史與藝術的一種象徵,已經留下那麼多巨大的歷史與藝術的空間,為我們帶來太多太多的想像,何必再去企求它們更多呢?
塤,再說本來只是古代的一種樂器。今天吹響它吹不響它,已無所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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