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奶奶而寫的文字

奶奶最是偏心

我的奶奶是個大忙人

她有一個四季常豐收的小菜園

有一隻母羊和兩隻羊崽子

有兩隻花貓和一隻小胖狗

還有一份自由的打雜活的工作

所以

奶奶最是偏心

把時光都給了別人

小菜園是給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的

奶奶的小菜園其實就是在馬路邊上的空地上開墾出來的荒地

全是石子的馬路被奶奶一車車土給覆蓋

魔術似得變成了全家的寶藏

沒見過的人肯定覺得「魔術」和「寶藏」這兩個詞是誇張

可我從不願再降低對小菜園的評價了

第一次覺得小菜園神奇是在初春

江南的初春還是濕寒的

難得的陽光被閑散的人們消耗殆盡

只有奶奶珍惜每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

用來打理她的小菜園

大魚大肉慣了的新年

蔬菜顯得格外稀奇

可奶奶的菜園裡卻應有盡有

半拱形的竹藤架子蓋上薄薄的塑料膜便成了一個小小的溫室

溫室里種的是我們江南的竹蒿菜

我們這裡稱之為「蒿子」

是新年菜品中必不可少的一道菜

本是長在江邊湖邊的野菜

如今已經可以和家裡的菜地和睦相處了

蒿子旁邊是爸爸最愛的香菜啊

要知道香菜可不香

我和一眾小輩們討厭極了香菜

可它卻是火鍋的寵兒

要說我們都喜歡的其實是最常見的青菜

奶奶的菜地里有兩種青菜

一種是生著細小卻水嫩的小青菜

用來煮青菜瘦肉湯最合適啦

還有一種是半手掌大小的小油菜

用以炒香菇最好

但爸爸叔叔們總愛把喜歡的菜放入火鍋

美其名曰營養均衡

實則是懶且貪戀火鍋底料的美味

還有地瓜啊

地瓜總是被我們「浪費」

這本是爺爺奶奶早餐煮粥的主角

卻總被我們用來烤了吃

大的是烤不熟的

只挑了些小的放進奶奶家地鍋下面紅紅的火焰中

激動又興奮的等著

等著火滅了

等著奶奶說一句烤好了

便迫不及待的用火鉗夾著烤的黑漆漆的地瓜出來

往地上一扔

厚厚的黑殼碎了一地

露出裡面金黃色的地瓜肉

似是成功了

可細細品完

看著自己黑黑的手和垃圾桶裡面一大半的烤焦的殼

著實對得起一句「浪費」

但仍死性不改的每年繼續著同樣的事情

後來年過完了

日子一天天走向下一個年

奶奶的小菜園也在不停的變化

有過韭菜、辣椒、西紅柿、茄子

有過冬瓜、南瓜、葫蘆、毛豆、空心菜

也有過菜瓜、聖女果、西瓜、玉米

還有我一時興起種下的菠蘿

都被奶奶細心的呵護著

但

奶奶總是捨不得吃的

瓜果蔬菜成熟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分別送到兒女家

三家三份都是最新鮮的菜

留下的老了的、壞了的就上了爺爺奶奶的餐桌

母羊和小羊崽子是留著過年的

以往都是買的羊肉

看來今年可以吃上自家養的了

說起這三隻羊的來歷也是夠讓我吃驚

以為是奶奶從哪個牧羊人手裡低價買來的

亦或是這三隻羊意外走丟了闖進了奶奶的院子

卻不曾想居然是認識的一家人送的

送東西這三個字被這個時代已經賦予了很多其他意思

但是在農村

這只是最平常不過的事

可是送羊其實也是很少見的

後來知道是原來那家主人生病了

沒有人照料這三隻羊

就轉手送給了我奶奶家

養羊是很麻煩的

早晚牽出去吃草

打掃滿院子的糞便

不是重活

卻是得每天都必須做的大事

當然

為了過年一家人可以吃上健康新鮮的羊肉

爺爺倒是很樂意做這些事情

但其實也有點擔心

擔心到時候爺爺捨不得

貓狗是我和妹妹弄來的麻煩

因為小時候曾有隻小狗陪我長大

所以對狗愛的執著

總會抱小奶狗回家養

卻總養不長

愛狗之人很多

但惦記狗肉的人也不曾少過

每次都痛下決心再不養狗

可是看到孤苦伶仃的小狗總忍不住伸出手

這次這隻小胖狗是表姐家小母狗的孩子

因為家裡有小孩

所以不能養狗了

便打算送人

後來終於來到我家

準確的說是我奶奶家

花貓有兩隻

一隻是以前奶奶捉回來抓老鼠的

現在已經老了

每日只吃吃喝喝晒晒太陽

偶爾逗逗小貓

過著養老的日子

另外一隻是流浪貓

在馬路邊上聲聲叫著

著實不忍

就帶回來了

帶回來其實是不容易的

家裡人個個反對

厚著臉皮放在奶奶家的

就偶爾回去看看

每次回去奶奶都說煩死了

要餓死它們

可一日三餐還是準備的很周到

現在每次回去就看著

爺爺奶奶在忙著

小胖狗最是活潑

緊緊跟在爺爺奶奶的腳邊

小花貓彷彿在訓練自己的敏捷度一樣

滿屋子跳來跳去

偶爾用爪子抓抓大貓的尾巴

大貓神色淡定的趴著

用尾巴在陪小貓玩

奶奶拿著碗喊一聲「吃飯了」

三個小傢伙像是排著隊一樣跟在奶奶身後

往吃飯的地方跑去

奶奶的工作就是打雜

早已過了退休年齡的她

卻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穿梭在各個需要老年工的地方

現在穩定了

在一家小飯店打打雜

工作時間相對自由

可每次去奶奶家總是見不著人的

你看啊

我的奶奶是不是很忙

每一天都有好多事要做

但每一件事都不是為了自己

為了早已成家立業的兒女

為了一天天長大的孫子孫女

為了有腰傷的爺爺

還有各種機緣寄住在奶奶家的生命們

奶奶一直都在努力

她做了很多本不是那副瘦小的身軀該做的事

小時候

在我眼中奶奶是很高的

每次給我扎辮子我都要搬來小小的凳子坐下

奶奶站在我身後給我梳頭髮

一邊梳一邊說要給我梳到出嫁我才能學會

然而現在啊

我早就會梳頭髮了

也長高了

不再需要小板凳了

早已到了可以為奶奶做些什麼的年紀

可奶奶肩上的擔子卻一直不肯放下

操心著家裡家外的事

卻不上心自己的身體

頭暈的都站不住還去上班

實在受不了了才回家

然後一聲不吭的騎著自行車去醫院掛水

不曾跟一個子女提過這件事

我想

奶奶口中的「不想他們操心」

就是所謂的母愛吧

但其實

愛是相互的

不是一味的付出

如果奶奶可以停下來休息一會

回頭看看

一定能看見她的子女早已長大了

也一直在她身後保護著她

如果她哪天倒下了

接住她的一定是她最愛的子女們

「奶奶，你的生日是哪一天啊？」

「哎，我們這代人哪還過什麼生日啊。」

「那我們就給你定一個生日吧！」

「那你們想定哪一天啊。」

「9月1號吧，那天我們開學第一天，放學後都來給你過生日。」

「好，那就9月1號吧。」

操勞了大半輩子的奶奶

生日快樂

如月之恆，如日之升，如南山之高壽，不騫不崩，如松柏之茂，無不爾或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