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字如面 | 哪有什麼突然想起,其實是一直藏在心裡
下課鈴響的那一刻,我收住了最後一句話。
在最後一秒把備課內容講完了。
我想做一個好老師,從不拖堂開始。
教學樓的背後有一塊空地,空地下面有一面山坡。山坡蜿蜒而下,草木茵茵圍繞周邊,幽然安靜,一如我離開時的樣子。
歲月靜好,總叫人歡喜。
我拿出手機,滑到了G字頭的號碼,撥了出去。
耿朝問我,怎麼了?
我說,沒什麼,就是突然想起好久沒給你打電話了。什麼時候一起吃個飯吧?
我回來了,走在了我們最初相遇的路上。
多年前的某一個陰雨連綿的冬天,我同往常一樣,避開了飛奔去食堂搶飯的人潮,晃蕩在這條路上,不期然「巧遇」了宿敵王大力。
他擠眉弄眼地騷擾了我一陣,我沒理。
直到他提起我父親,像窺探到什麼驚天秘密一樣,得意洋洋地睨著我,眼睛裡里閃動著看好戲的光芒。
我如他所願,理了他,然後揍了他。
頭髮散了,書包開了,胳膊被人扯住,我也不管不顧,只閉著眼睛一通又踢又打又咬。
直到被人拉開帶到了辦公室,那個人就是耿朝。
教導主任對我們劈頭蓋臉一頓訓斥時,我心裡的那股狠勁兒也還沒過去:我要王大力閉嘴!
似乎只要他閉了嘴,就沒有人會知道我父親販毒被抓的事了。
那個男人,從我和母親的生活中消失了那麼多年,一出現就被埋伏在外的警察抓了個正著。
而在此之前,我還看見母親在整理他的衣服。一堆早就沒人穿的衣服。
母親看見我時有點尷尬,手上的動作明顯加快了許多。
她捋了捋耳畔的碎發,說,突然想起,衣服不拿出來透透氣是會生蟲的。
我沒有說什麼,假裝接受了她的「突然想起」。
自從和王大力撕逼之後,我變得愈發敏感,別人一個眼神,我也會想很多:他們是不是知道了?他們會怎麼想?他們會不會看不起我和母親?
但有時候又會發狠地想:賤命一條,怕什麼?大不了豁出去地陪你干!
我以為我會這樣讀過我的高中,甚至一生,沒有想過我會上大學。上大學會花很多錢的吧?
我只想早點出來工作。
可是母親不允許。
卻又不敢明目張胆地倒施逆行,讓母親傷心。
我開始謀劃自己的陰謀。
比如研究「如何在眼睛看著黑板的同時,腦子裡編排出一部劇情」,「如何憑視線,在老師臉蛋上畫出黃金分割圖」,「如何用一節課的時間,畫出一幅連環畫」……
我把所有的腦細胞都用在了「掛科大計」之上,甚至為自己的機智感到竊喜。
只是那時候的我沒有意識到:暗透了所看到的光,不過是將自己推進另一道深淵的血光。
第一個發現我在實施陰謀的是耿朝。
他大學剛畢業,被分到我們班教生物,因為班主任懷孕待產,就順便當了代理班主任。
那天發試卷,我居然破天荒的及格了!
難以置信的我盯著那個60分,第一次認認真真地看了試卷,算了扣分點。
算完之後,我更疑惑了。
明明五十多分,難道現在連分數也流行四捨五入了?
顯然是他算錯了,我篤定。
直到看到作業冊子裡面的批語:
「字寫得很好,可以加分。其實你很聰明,你應該學著發揮自己的才智去開拓美好。
小姑娘應該擁抱陽光,而不是黑夜。」
呵呵,這個敬業愛崗、熱血賁張的青年,以為他在哄小學生嗎?
我告訴自己不用理他,可心裡卻明顯感受到了一股暖流涌過。
那時候的我沒有想到,我會因為這個人改變了自己人生的既定的軌道。
我沒理,一如既往地我行我素,在課上發獃、寫小說、畫畫……
同樣,他也沒理我,執著地在我作業本上指指點點,把解題思路告訴我,把課本上對應的知識點在哪一頁都標註下來……
有一天,我埋頭創作沒意識到下課鈴聲已經響起。
頭頂上忽然響起耿朝的聲音,畫的不錯。
我猛地抬頭看他。
他抬了抬鼻樑上的金絲眼鏡,說,我可以仔細看一下嗎?
我看著他嘴角的微笑,心裡竟隱隱升起一絲期盼。
我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一個一心只想掛科退學的差生,居然也會想獲得老師的肯定?
我一定是瘋了。
他很認真看著我的畫,從構圖到線條,乃至劇情設定,都以展開了點評。怕我看不懂,還用鉛筆在另外的空白紙上隨手畫了起來。
他的手指修長,指甲修剪得整齊,指尖被粉筆灰染成了白色。
握在手中的鉛筆和紙張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音。
上課鈴聲響起時,他停下了筆,說,有愛好是好事,但要分清主次和場合。
我低頭看了眼桌子上未完成的畫,第一次感覺到耳根子滾燙。
畫中,一人一桌,女生拿著筆低著頭,不知道在幹什麼……
從那以後,我開始有些不敢看他,但又忍不住想去看他。
後來我找到了一個很好的理由:他是老師,我看他是為了學得更好。
於是,我開始明目張胆地盯著他看。
耿朝站在講台上,白色襯衫挽在手肘處,指尖握住粉筆,在黑板上流暢地寫著字。
我忽然覺得,原來專註的人可以那麼耀眼,尤其是站在講台上。
我開始想像:如果我能站到那裡,比如成為老師,我們的距離會不會近一些?
這個想法令我感到欣喜,我看到了一扇大門,一道只有光的門。
我想向它飛奔而去。
不計後果,不計得失,只為「我想」。
如果你用心去做一件事,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只收穫經驗。
如果你抱著最壞的打算放手去做一件事,更容易收穫意料之外的瓊漿。
因為一個人,我改變了自己的一生。
我衝進了那扇「光之門」,可是還是沒有追逐上時光的腳步。
有些錯位的距離,窮盡一生也趕不上。
和耿朝約在學校門口的一家火鍋店。
去的時候,他已經在那裡等著了,一來就給我倒了一杯江小白,讓我暖身,
然後叫來服務員,點起了菜,看到南瓜和紅薯時,我忍不住笑了。
很少有人吃火鍋會點這兩個菜,我認識的人當中,只有耿朝和我。
他把煮熟的南瓜放到我碗里,說,怎麼想著回來工作了?
我毫不客氣地大快朵頤,反問他,就是突然想回來了。很奇怪嗎?
他「嗤」地笑了一聲,搖搖頭道,既然回來了,那就來做你師母的伴娘吧,她的那些個姐妹們早就結婚了,我們正愁找不到合適的人。
我手速不變地垂眸夾菜。當南瓜在嘴裡化作甘甜時,我才看著他嘴角溫潤的線條,笑著說,好。
耿朝要結婚了,和長跑十年的女友。
我連上場比賽的資格都沒有,就輸給了他們的十年。
只能用一個個「突然想起」來掩蓋自己內心的歡喜、惆悵、不舍和落寞。
這樣的戲碼,我一向做得很足,甚至超過了母親。
雖然我們都知道:哪有什麼突然想起,其實是一直藏在心裡。
只能一遍遍告訴自己:「我愛你」,只是「我」愛你,與你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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