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孤獨的魔鬼們
有人告訴我:世界是宇宙中的魚吐出的氣泡。
……
去年九月的《荒野月刊》刊登了一份有趣的調查,內容是關於惡魔的血統考證。作者相當細緻地考證了分別居住在秘魯山區與日本金澤境內的兩支惡魔種群,結論出人意料,這兩群惡魔誕生自同一祖先。因為他們不約而同地認為世界上的一切物質都象徵死亡,猶如在千萬張面具下隱藏的同一張面孔。他們把性規定為與死亡同等的權力結構,將做愛視為一種罪行。不言而喻,在他們眼中,繁殖是將一個巨大靈魂耗盡的過程,而非種族的興盛。
以「惡魔最喜歡操哲學家,其次是波西米亞修女」觀點而聞名的何塞?埃莉森達博士對此頗有興趣,她親自去拜訪了這位《荒野月刊》的撰稿人拉斯柯尼科夫,一個瘦削如月亮的俄國人。拉斯柯尼科夫居住在一幢私人圖書館中。圖書館的外觀是一座古老的圓錐形塔(像極了在遙遠的中國很常見的工廠煙囪。衰老、重複、憂懼。),內部是空心的構造,站在塔的中心抬頭望去,能窺見天空或者夜空——塔頂是一塊玻璃。塔的內壁被整體性地建造成一座的圓形書架,符號和鉛字代替了石壁的紋理。樓梯沿著牆壁螺旋上升,有的地方坡度很緩,有時卻忽然陡峭起來,被擠壓的書架僅有三層,放的也許是主人自己的作品?當何塞?埃莉森達推門而進時,拉斯柯尼科夫正在離地二十米高的位置,躺在吊床上讀布朗肖。
惡魔學是拉斯柯尼科夫家族歷代人的業餘愛好。拉斯柯尼科夫的祖父是位海軍中校,他曾在貝格爾號上服役,1836年他在好望角看見一支綿長的蝴蝶隊伍飛向大西洋,他料定世界上第一頭惡魔遷居到了南美洲;拉斯柯尼科夫的父親是個科幻作家,他在處女作中宣稱「月亮是世界的出口」,但是本書未得到紐約書商的青睞,然而其後的幾本通俗作品為他帶來巨富。後來,他失蹤在一次飛往墨西哥城的航班上,坐在他旁邊的女士打了個盹兒,醒來時發現他的座位上放著一枝薔薇花。拉斯柯尼科夫研究的課題是惡魔與人類的血緣關係,他坦白這是由一句電子遊戲台詞獲得的啟發,即「每個女人的心裡都有一根雞O」。他的興趣在於工業文明與惡魔社會的相似性、他們與生俱來的孤獨以及兩種生物自殺的原因,最為重要的發現是人類做的夢往往是惡魔的現實,同時,惡魔做的夢昭示了人類的現實。他倆睡在離天井倒數第二個書架前,望著像是在監視他們的群星,拉斯柯尼科夫告訴她:自己在圖書館旅行的目的是尋找一本書。那是一個科幻作家受冷落的處女作。
很久以前,他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站在蒼白的月亮上望著地球,這顆行星上陸地與海洋交換了位置,大海逃離了人類,狹窄的蔚藍被大地包圍,大量失去生存空間的魚類被迫長出雙腿上岸,但是受哺乳類歧視的它們只能從事廉價勞動力;一切靈魂彼此交換位置,有的男人體驗到被強暴的痛苦,有的女性變成零落的小鳥或花瓣,有的孩子進入老人的軀體內不知所措地哀鳴,可那艱澀的嗓音哭不出聲來;靈魂被公雞佔據的女性一生喋喋不休,石頭進入的女性則永遠不會性高潮;巴比倫塔也許不可能竣工,因為它缺少最後的用於塔頂的材料,希望被困在了一座動物園裡,一個人哭泣了十二個世紀,他忽然明白,自己是這種不幸未來的倖存者。
他強制自己從夢中醒來。夢境(或者說,死亡)啟示了月亮是這個世界的出口,他開始尋找包含線索的那本書。可是印刷過五百本左右的書卻像落進地板縫隙的塵埃,卻像被什麼人全部買走似的……她說:今晚從天井看不到月亮。他說:每一晚從那裡都看不到月亮。
何塞?埃莉森達在夢中聞到一股花香,她睜開眼來,拉斯柯尼科夫死了,沒有頭,原本是頭顱的地方放上了一束鮮花。可憐的何塞?埃莉森達腦海空白,只知道拚命向下逃,這時她驚訝地發現,圖書館的結構已經發生變化——她正站在塔的外圍,螺旋樓梯沿一根通天石柱的外牆而建,她扶著古老的石牆,看見了群星、夜幕和白色荒原。名不見經傳的短篇小說集《害怕孤獨的魔鬼》的47頁,也即第一個故事的結尾是這麼寫的:他們殺死了我的戀人,而我自己也被放逐到這片荒涼的月海。我終究是個懦弱的人,也許我應該……不,是我必須向塔頂去。在孤獨一人面對死亡時,我忽然想知道:宇宙中有多少條魚,一條魚能吐出多少個氣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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