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音書默想 | 聖靈如風

有一個法利賽人，名叫尼哥底母。他既按照嚴格的律法被訓練，也躋身於撒都該人佔據主流的猶太公會，是標準的猶太精英。與通常受到耶穌批評的偽善的法利賽人不同，尼哥底母在耶穌身上看到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在吸引著他，是他在嚴謹的同僚身上沒有看到過的。可是他礙於同儕壓力，不敢公開地來見這位新冒出來的教師，卻壓抑不住心中的渴望，只好在一個晚上，懷揣著不安和期待，帶著同僚中和他有同樣想法的少數匿名耶穌追隨者的託付，來見耶穌。

他不知道自己正身處黑暗之中，也沒有意識到已經來到真光的面前。他只是帶著一絲謙卑中的驕傲冒然開口問候到：『拉比，我們知道你是從神那裡來做師傅的。因為你所行的神跡，若沒有神的同在，無人能行。』哦尼哥底母啊，你若知道坐在對面的是誰，必定不敢如此說話，你會驚訝於他為何會坐在這裡，你會驚恐於把對面這個人當作與自己平等的教師，你會匍匐在地瑟瑟發抖。哦可憐的尼哥底母啊，為何深夜來找耶穌呢？你是否在某個深夜望著星空發問：『我真的可以進你的國嗎？』你是給猶太人作師傅的，可是自己竟然給不出一個答案。你那精通律法的同伴們也不能告訴你，你只是希望這位與眾不同的「拉比」或許能給你指點一二罷了，而自己畢竟是受人尊敬的教師，或許真能與他討論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來。你還不知道這一次拜訪會有多麼冒險吧。與下一個時刻帶來的震撼和刺激相比，同儕壓力根本算不得什麼。若是知道自己會被如此顛覆，你可能不會冒險來這一趟吧；可是在經歷這一切之後，你一定會感恩自己當初的莽撞。這一夜會讓你銘記到永遠。

耶穌說：『我實實在在地告訴你，人若不重生，就不能見神的國。』尼哥底母驚訝地望著耶穌，這個人竟然知道自己真正的來意，而日夜相處的同僚卻沒有察覺到自己對能否進入神的國的焦慮，他們以為恪守律法的法利賽人進入神的國是理所當然的。這個人是誰呢？尼哥底母心中的不安更重了，他心跳加快，似乎對這次拜訪有些後悔。只是這個人的話太過於「語不驚人死不休」，叫人忍不住跟下去。

『義人我是沒見過的。我已經這把年紀，深感自己是個罪人。重生，何其難啊！若是只有重生才得進神的國，怕是只有回到母腹重活一次才有可能吧。耶穌啊，你這話太絕，把我陷在深深的絕望當中。然而你為何如此淡然地坐在這裡？莫非你已是重生之人？你到底是誰呢？』尼哥底母心中犯難，問到：『人已經老了，如何能重生呢？豈能再進母腹生出來嗎？』

耶穌看著尼哥底母，就愛他。對他說：『我實實在在地告訴你，人若不是從水和聖靈生的，就不能進神的國。從肉身生的，就是肉身。從靈生的，就是靈。我說，你們必須重生，你不要以為稀奇。風隨著意思吹，你聽見風的聲響，卻不曉得從哪裡來，往哪裡去。凡從聖靈生的，也是如此。』

尼哥底母此時早已忘記來時的不安和焦慮，前一刻的絕望似乎也已不在了，這個人的話雖然難懂，但是竟有奇妙的力量能安慰自己。水和聖靈，那的確是美得無比的，雖然此刻自己並不能準確地把握耶穌的意思，然而絕望似乎也不是那麼令人羞恥的一件事了。回到母腹重生一次是不可能的事，即使再來一次也不可能達到耶穌所說的那種重生，因為罪是從母腹中就有的。自己恪守律法一輩子，不是常常落在失敗之中嗎？必須要知道這個人在傳達什麼訊息。對於渴望進神的國的人，『從靈生的就是靈』簡直就是一根救命稻草。可是如何才能從靈生呢？聖靈如風呵，但是我抓不住。尼哥底母想起舊約先知曾經說過神要將新的靈賜給他的百姓，可是那是真的嗎？他心裡莫名泛起一絲不甘，不肯就這樣放棄。尼哥底母問：『怎能有這事呢？』

耶穌回答說：『你是以色列人的先生，還不明白這事嗎？我實實在在地告訴你，我們所說的，是我們知道的；我們所見證的，是我們見過的；你們卻不領受我們的見證。我對你們說地上的事，你們尚且不信；若說天上的事，如何能信呢？除了從天降下仍舊在天的人子，沒有人升過天。摩西在曠野怎樣舉蛇，人子也必照樣被舉起來，叫一切信他的人都得永生。』

尼哥底母漲紅了臉。自從成為猶太人敬重的教師和官長以來，從沒有人敢當面這樣嚴厲地批評自己。可是自己掩蓋了一生的對神的不信還是這樣被暴露出來，真是令人羞愧不已。原來自己所持守的不過是民族的傳統而已，自己的信仰在哪裡呢？這個人真像是有權柄的人，他的行事為人也確實無可指摘。摩西在曠野舉蛇是我知道的，仰望蛇的人就得了醫治。可是這個人也要被舉起來嗎？他說信他的人都得永生，這難道就是那條重生之路嗎？他到底是誰，竟然把自己與聖靈相提並論呢？尼哥底母低下頭，不敢再看耶穌。

他陷入深深地沉思當中。回顧著自己的一生，反覆思量耶穌的話，越發感到自己的一生都是虛空，都是捕風。曾經慷慨激昂投身最精妙嚴謹的律法的學習，誓願一生服侍先祖傳給自己的那位宇宙萬物的創造主。可是自從這位先生出現以後，不知為何自己的心卻發生了一些變化，慢慢意識到曾經持守的義與自己竟無一絲關係，而內心深處的黑暗、無知和無助逐漸被顯明出來。靠著老師的幫助和希律王的賞識，自己逐漸爬到猶太公會的高位。可是現在才發現自己是住在嘴唇不潔的民中，自己也是一個假冒為善的法利賽人。尼哥底母此刻心中正經歷著巨大的掙扎。這位先生，哦不，他到底是誰？從起初就對這個人的身份困惑不已，現在似乎光正照進自己的心，黑暗被慢慢點亮。他是從神那裡來的，否則不能行那些神跡。他是誠實無偽在律法上無可指摘的，不像自己是個罪人。哦，什麼？他不是罪人，對，他是無罪的人，他說的話我豈能不信？自己苦苦追求神的國而不得，可是眼前這個人不就是來把罪人帶進神的國嗎？

尼哥底母已經匍匐在地，瑟瑟發抖，他的嘴裡不停地囁嚅著：『主啊，我信。』淚水早已泛濫。耶穌望著眼前這位老人，感到無比的滿足，神聖的喜悅充滿了他的心。耶穌伸手扶起尼哥底母，緩緩將他擁入懷中，似乎在擁抱失散多年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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