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傳銷。（5）

作者：John

2016年1月7日晚，我站在新宿的繁華街頭，如同《迷失東京》一樣仰望著夜空，周圍的霓虹燈閃爍著整座城市的一切理想與幻滅。 街邊繁華的百貨商場立著一副巨星歐米茄廣告，當時東京正值《幽靈黨》熱映，廣告上丹尼爾·克雷格側露出他的歐米茄名表，自信的微笑著。我看到後心中只有一個想法，等我博士畢業了一定也要送自己一塊名表。

佇立了不一會，我便離開走向回住處的地鐵。當時略感口乾，我停下走到了路邊的自動販賣機，據說日本有著全世界最多的自動販賣機，我對此並不表示懷疑。這時隱約我感到口袋中一陣震動，莫非是手機有信息？我拿起買的雪碧向人行橫道走去，見是綠燈，便準備橫穿馬路。走路的同時我掏出了手機，是范老的微信：

你還記得我之前的互聯網金融的概念么？

我猛然抬頭，才發現說時遲那時快，綠燈早已轉紅，我險些被來往的車輛撞倒，還好反應敏捷，即刻一個箭步退回到馬路另一側。

「我的互聯網金融的概念？」我當時腦子一片空白，這句話的邏輯彷彿是在和物理系學生說還記得我之前說過的相對論么？當然，互聯網金融作為金融衍生概念，完全無法與相對論的偉大性媲美。

「不記得了，」我禮貌的回復道，「您最近怎麼樣？」我試探著岔開話題，畢竟離他之前網吧求職不過三個月，我很好奇他是否依然在從事著，呃，之前計劃的工作。

「我回北京了。」范老回到。他用了「回」這個詞，似乎北京這種一線城市是他應有的歸宿，只有在這片戰場上他才會發揮出自己的最大能力，去贏得自己的榮譽。

在東京的這段時間是我人生中最愜意的時光之一，自然也就無法與遠在另一個時區的范老見面。但是通過他更新的越來越頻繁的說說可以看出來，他這段時間的思維又一次有了觀念性的變化。原來范老後來選擇了去餐廳當服務員，大抵是因為太累的緣故，沒幹多久就離開了，後來又去了北京，在一家叫龍陽的公司任職，依然從事外匯工作。

龍陽？好像是古人對於男性同性戀的稱呼？至少我記憶中是的。

這段時間裡，范老大抵是反思了自己的失敗並且總結了原因，其中之一便是學校的教學耽誤了他，浪費了他的時間。范老的反智主義思想在這一階段似乎被進一步強化了，他多次對中國的高等教育開火，指出我國的高等教育並不能真的讓學生掌握交易的技巧，甚至越學越傻。「還有就是某些人總是愚蠢的強調錯誤觀點，讓那些聽話的人只會走可悲之路。」我想我就是他口中這些「聽話的人」之一吧，竟然好好學習，好好讀書。當然了，他根本不知道我其實是一名學渣。

就這樣，范老在反智主義的道路上繼續前行著，一路披荊斬棘，箇中滋味與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再一次奮鬥在北京這座城市，似乎讓他不再像以前那麼自信了。

轉眼間一個多月過去，我迎來了人生中的一個在異鄉的除夕，不得不說，比我之前過的那二十二個春節都要愉快。為了慶祝節日，我與另外兩位朋友去了一家自助烤肉，準備大快朵頤。酒席之間，便開始了微信上的各種拜年轟炸。我也是當時才得知，范老「以過年為由」，又一次離開了北京前往了宣化。這段時間的范老過的更加艱難，帶著他的一腔熱忱，以及對於外匯交易，金融市場的「絕對正確理論」，卻要盯著來自家庭的壓力。他的家庭比較傳統，長輩不認同他的做法，而且據說家中有軍隊關係，所以父母自然也就希望他在宣化找個公務員的鐵飯碗工作。可這完全困頓不住范老一顆嚮往自由，出人頭地的心，他曾不止一次的表示過，「沒有穩定的工作，只有穩定的能力。」

不過春節一過，生活的主題也就發生了變化。後來的日子中，范老雖然鬱郁不得志，但卻是相對來說輕鬆愜意。范老第一次表現出了與以往對於大城市保佑的雄心壯志不同的鄉土情結。的確，對於一個在北京奮鬥了太久的異鄉人，宣化這種生活節奏慢，環境好，有著青山藍天的地方，對緩解他疲憊不堪的心靈來說再合適不過。范老甚至一度將自己的頭像換成一張帶著斗笠，手中拿著籃子的自拍照，並且在群里其他人都在聊家常時候突然插上一句「家鄉的棗熟了」。這時的范老，如同在東京的我一樣，獲得了心中難得的平靜。

然而一顆雄心壯志的心是無法被輕易阻止的，它只能被時間所消磨。大概是范老時候未到吧，不久後他便復出了。

轉眼間到了三月末，我的簽證與東京的冬天一起進入了尾聲。一日我去葛西拜訪我的朋友，為了避免遲到我打出了太多時間提前量，早到了半個小時。當時朋友正在洗漱，並且很快就會下來，我也就沒有上樓，選擇在地鐵站附近消磨下時間。記憶中葛西地鐵站附近有一個公交站，閑逛之餘的我選擇去公交站旁的長椅休息一下。那天的陽光格外溫暖，驅散了冬日的一切。我過於沉浸在這片溫柔中，這才想起手機已經震動了數十下，便掏出檢查微信，原來都是范老所在的群的信息。

「操控匯率？一個人的力量有這麼大，可以影響整個匯率？不要聽信網路上這些流言，我相信海興！」

天，不知因為什麼事，群里好像炸了一樣。范老一連發送了十幾條信息，每條之間間隔都非常短，我還從沒見過一向淡定的范老如此的激動。

隨著進入了海興公司，如果它算是個公司的話，范老的人生開始了最為「傳奇」的一篇。

經濟學的一項奇妙的任務就是向人們證明，對於他們自以為能夠加以設計的事情，其實他們所知甚少。——哈耶克《致命的自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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