賒刀人(完結)

(1)

我抹了抹刀上的血,收了刀,又一具軀體在我身邊倒下,右手一挽,滿是裂紋的八寶玉瓶出現在手心,屍體眉心一指一收,一股暗灰色的魂魄就被吸了出來,轉眼便沒入瓶中。我掏出腰間別著的酒壺,對著屍體噴了一口,火摺子吹了點火星出來,屍體就這麼滋滋的燃燒起來。

「死前送你這麼一口好酒,你死的也算值了!」

我經常這樣殺人,可我卻是個十足的好人。

死的這些人,都有一個相同的職業:賒刀人。

打我從小記事,就被教導著祖訓「謹行天道之事,懲斃賒刀之人」。祖輩稱自己「天差(chai)」。

而我,從小便不太願意做這個什麼天差地差的,娘親說過,我滿月摸鬮的時候摸的是酒壺,然後老爺子硬生生把祖傳那把刀放在了我手上,所以「任天差行天道,喝酒逍遙」成了我最重要的兩件事。

賒刀人,懲斃他們,是因為他們惡。賒刀人常行走於民間,賒刀賒物並算上一卦,推演將來,若卦言成真再回來討要錢財。常因其卦言精準,顯得神秘非常,民間關於他們的傳說奇事甚多,絕大多數人對他們十分敬畏。

這麼聽起來這行當或許不該收到懲斃之命,但可知道,賒刀人推演卦象,消耗的東西,卻是人命。

天機不可泄露,吐露天機,必有瞞天之道。而人之壽命補天機之缺是唯一手段。一般街頭相士,都非常短命,原因他們消耗的,是自己的壽命,但多數其實並不自知。而賒刀人,他們在賒出去的刀物之上以玄法設置媒介,取刀取物之人的壽命便通過這個媒介被賒刀之人使用,進而可以推演天下之事。

老爺子說過,賒刀人祖上和天差乃同淵同門,皆出於鬼谷,卻行不同之道。賒刀人祖上背棄師門訓誡,攪動天下,而天差,便是為了清理賒刀之人而存在於世。

(2)

洛城,王朝邊疆地區最大的城池,城東西方向皆為天塹,難以逾越,城池依山崖而建,高百丈。

欲自北入朝,必經過洛城,軍之要塞,百年間,未有所失。

我站在洛城門口喝了口酒,倚著塊大石頭,看著進出洛城的人絡繹不絕。這裡剛好形成一個進風口,軟風吹的人特別舒服。還正舒服著,一隊官兵搖旗而來,整齊劃一,隔開進城的路,像我這種閑人自然是被擠到了城牆角。

「聽說當朝國師來咱們洛城了」

「他來咱們這個小地方幹嘛呢?」

「好威風啊,國師到底長什麼樣子啊?」

人群里悉悉索索,一輪不已。

然後我看到一隊儀仗,百人有餘,中間一座大攆,幾十力士共抬之,彷彿宮廷樓宇。四方紗帳,隨風輕盈飛舞,細看,紗帳上瀅瀅波光,皆為金鱗,此物能御箭矢,據說巧匠也得數年制一片,為奇寶。紗帳中心端坐一人,凝神閉目,神色安詳,四周嘈嘈雜雜,卻絲毫沒有攪擾到他。

我好奇間,突腰間玉蟬震鳴,玉蟬是老爺子在我臨行時給我,用來感應賒刀人之物。

我環視四周,最終目光落到了四方紗帳旁的一名老者身上,這老者弓背彎腰,一副老態龍鐘的將死之相,但步履輕盈,雖徒步,卻跟的上那列軍的將士。

老者腰間一把古樸短刀,刀鞘隱隱泛著暗光,光下若有銘文,看起來必非凡物。我凝神,匯聚目力,想看清刀上銘文,驀的,老者抬頭,朝我望了過來,我忙收了目光,散了神識收了氣息,仰頭就是一口酒,將自己藏匿在了人群中。

老者目光在這邊掃了掃,皺了皺眉,而後繼續跟著紗帳進了洛城。

(3)

在國師入城的第二天夜裡,我潛入了柳府。不為別的,只為了見見那個賒刀老者。

柳府是整個洛城最大的宅邸,庭院之內保持了南方庭院固有的優雅,山山水水,錯落有致,在這大極北之地卻屬罕見。

國師進了洛城便徑直去了柳府,那麼龐大的一隊人,便好像蒸發了似的,沒有絲毫動靜。

進了柳府才發現,看似平常的假山假水,實際上卻大有玄妙。院落景物擺放均按照四象八卦之術布置,玄之又玄,虛虛實實之間,就足以抵禦數百人的陣勢。

按照八卦之法走出院落,徑直便看到一間亮著燈的房間,燭光忽閃忽閃,隱約能聽到屋內的抽泣之聲。

我走近,透過縫隙看到屋內坐著一姑娘,年約十七八歲,青綠紗衣,身形姣好,青絲以一翠玉簪子紮起,宛如夜裡的透玉明珠。

忽遠處傳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我跳上屋檐,伏了下來,將氣息降到最低。

不久,院落中進來一中年男子,體態虛浮,身上穿金佩玉,臉上橫肉遍布,叫囂著就踢開了屋門。其後而來的是一小隊人,穿著來看是國師的儀仗軍,再其後,古刀老者緩步而來,仍然是兩天前的裝扮,而那把佩刀在這夜晚之中罩著一股灰氣,朦朧不清,顯得更加的詭異。

屋內姑娘明顯一驚,肩膀害怕的抖動著。

中年男子進門就指著姑娘對老者說:溫老,就是她,我這瘟星妹妹。

被稱為溫老的老頭也沒說話,緩緩走到姑娘身前,手一抬一揮動,姑娘彷彿被什麼抬起,仰著頭,一臉痛苦,卻又叫不出聲。

中年男子站在旁邊,冷笑連連「妹妹啊,你去了那邊別怪哥哥,誰讓爹爹將咱們的命綁在一起了呢!」。

「這下你不用拴著我了,快下去和咱們不識時務的爹做個伴兒吧!!」中年男子語氣里透著痛快。

眼見一股紫色的虛霧從姑娘眉心飄了出來,我知道,這個是姑娘的魂,這姑娘若再不救,多半是要死了。

我一記虛影閃到溫老頭身前,刀身一抖,刀光遍布半個房間,趁眾人目光不及間隙,抱起空中的姑娘,轉身落在了不遠處。

「老頭,這麼大年紀欺負一姑娘,不覺得丟人么?」

「你你你誰,快把她放下,來人啊,來人啊,有刺客!」眼前溫老頭還沒說話,那個中年男子便叫囂了起來,不一會兒,穿著盔甲拿著長戈的兵將便將屋子裡圍了起來。

溫老頭盯著我,皺起了眉頭,眼角微眯,可手卻未有停息,手指微彈,一股黑氣破空而來。我轉刀身,挽出一個刀花,鐺鐺兩聲,兩顆褐色的彈丸嵌入了房間的牆壁中。

這老頭夠陰險的,一顆彈丸之後還藏著一顆暗丸,要是稍不小心,現在恐怕也重傷在身了。

「老頭,原來你不僅無恥的欺負一個小姑娘,還這麼陰險啊!」

溫老盯著我,也不回話,但是目光卻開始審視我,身旁的中年男子焦急而憤怒,卻不敢往前一步。

忽,溫老頭腳步一挪,離我已然只有一丈之遙,抬手為刀,直達面門。

我側身,儘力躲閃,虛影變換,溫老頭手刀劈到了我的虛影之上,可幾綹頭髮緩緩落在了我鼻尖,這老頭功力不淺,腳下功夫極快。

我看了下懷中昏迷的姑娘,心知,她已在生死之間,再不抽身,很可能耽誤了性命。

此時也不再遲疑,腳下左騰右閃,房間都是我的虛影,轉眼出了正門。溫老抽刀轉身,古刀出鞘,刀身密布黑絲,空中一划,一股暗黑色的刀氣追著我就來了,我腳步不停,右手揮刀,將刀光遍布在了我閃過的地方。叮叮叮叮叮,刀光與黑氣相撞,但黑氣絲毫沒有減速,我手中摸出兩柄木刀,轉身扔出,木刀遇到黑氣隨即爆裂開來,黑氣偏離方向,打穿了門牆。

(4)

青衣小姑娘醒來的時候已然過了第二天傍晚,此時的我還半躺在地上喝著小酒,山坡上的草舒服而柔軟,搞得我昏昏欲睡。房裡突然一陣慌亂的動靜,接著,青衣小姑娘摘了頭上的簪子就要偷襲我,被我一個驢打滾躲開了。

「哎哎,你幹嘛啊,我可是救了你啊」我盯著小姑娘,嘿嘿一笑。

青衣小姑娘仍然謹慎的看著我「我。。。是你救得?」

「不是我你能安全的躺在這兒么?」我一個轉身,又躺在了草地上,隨手揪了根草,放在了嘴裡,還別說,這青草味道,新鮮的很。。

然後青衣小姑娘就站在那裡,眼淚簌簌的開始往下流,我這輩子就見不得女孩哭,一下子感覺有點慌了手腳。

「哎,哎,你別哭啊,你這是怎麼了」她還是簌簌掉著眼淚,感覺我不存在似的。

好一會青衣小姑娘才止住了眼淚

「感謝恩公救命之恩,我叫柳玥,是柳家的第三子,我有一個哥哥和一個姐姐,我是家裡最小一個。父親前一陣不知道怎麼得罪了當朝國師,被關了起來,據說已經被秘密處死了」柳玥說著,眼淚又順著眼角流了出來。

「昨晚那個是我的哥哥,柳強,他出賣了父親,現在國師把整個柳府給了他,他來是想要取出我身上的靈牌的。」

「靈牌是我父親放在我們兄妹三人身上的靈蠱,關聯了我們兄妹三人的壽命,會平攤三人各自的壽命。如果其中有人死掉,其它兄妹會大大折壽。」柳玥擦了擦臉上的淚痕,青絲順著臉頰散落下來,楚楚動人。

我嘖嘖嘴,「第一次聽說還有這種靈物」

「昨天哥哥找人就是想強行取出我身上的靈牌,好跟他解除這種壽命契約,但是這樣,也等於是要了我的命,姐姐自小不在柳府,所以他第一個就來害我了」

「嗯?你父親為什麼會得罪於國師呢?一個小小柳府而已」

「我也不知道,只是知道父親不願意再在洛城周邊修建廟宇,我還記得父親為了這個事情違背國師的意思,所以就被關了起來」說完,柳玥的眼淚又開始啪嗒啪嗒的掉下來。

「就為了這個?」

我感覺這十分奇怪,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國師的側侍是賒刀人,國師要在洛城建立這麼多廟宇,這是想做什麼?和賒刀人又有什麼關係?

我思考些許,對於細節,卻也抓不住重點。

我問道「你知道你父親修的廟宇都在那兒么?」

「城東便有一座」柳玥回答著。

「好,夜裡我便去這寺廟看看,你在這個小屋待會兒吧,這裡離柳府很遠,應該很安全。」

「好!」柳玥聲音乾淨而清脆,就像瓷玉相遇所發出的聲音,那綹青絲被一陣小風帶起,吹過了耳邊,晚霞的光,在這裡都顯得淡淡平平。

(5)

入夜,我換得一身夜行衣,前往柳玥所說的廟宇之處。

廟宇修在洛城四方之處,東方為正廟,最大;北方廟門為新修,但是由於柳玥父親的停工,廟只修了一半。四座廟宇皆未有名號,皆未供奉神肆。

借著夜色,我落入這正廟之中,空氣中隱隱透著熟悉。廟宇修建的十分考究,正殿朝東,布置似兩儀之相,一旦香火燃得起來,便有紫氣東來之意,院落八方暗含八卦,聚氣凝神,以此,生生不息,這與柳府之院落,看似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不過,這裡卻比柳府要高明百倍。

但是這偌大的正廟,怎麼連個人影都看不到?

兀的,腰間金蟬震鳴不已,正殿西北角竄出一個身影,快而穩,手中一把暗紅色匕首,直襲我胸口。

我左步後撤,頭朝後仰過去,借左腿之力道轉身正對著飛過去的黑影,抬手一刀,正中黑影。

黑影中刀,匍匐在地,但手中匕首並未停歇,暗紅色匕首對準我眉間便飛了過來,我扶起刀背,一聲清脆的巨響,匕首被我刀背防住,彈飛了出去,但我手中刀身,已遍布暗紅色猶如鮮血的痕迹。這匕首毒性如此之強!

我兩步虛移,氣從腰間丹田發出,將刀上之毒逼於刀尖,側身一個簡單的纏刀式,將暗紅色的毒劈了出去,正中黑衣之人。黑衣之人一臉錯愕,口中想發出的聲音,卻硬生生停在了喉嚨中,咽了氣。

我走過去,打量著黑衣之人,明顯的是,這黑衣之人定行過賒刀之事,否則玉蟬也不會感應到。

這玉蟬是當年出門闖蕩之時娘親給我的,因我雖為「天差」但是並沒有能感知賒刀之人的能力,只能假以外物彌補,也不知為何,家中祖上十幾代,唯獨我,對賒刀人完全沒有感知。

我習慣性的掏出酒壺,喝了兩口,將最後一口酒噴在了黑衣之人的屍體之上,掏出那根慣用的火摺子,彈了點火星過去,屍體就燃燒了起來。

「沒想到在這還能遇見一個短命鬼」我自言自語道,拿出滿是裂紋的八寶玉瓶,對著屍體眉心一收,魂魄便如煙一般滑了出來。

可這靈魂在接近八寶玉瓶之時,異變突起。

暗灰色的靈魂在接近瓶口時,突變為青紫色,猝不及防,鑽進了瓶中。

我心中大驚,眼見著八寶玉瓶瓶身的裂紋由青轉紅,轉眼,裂紋更加明顯,終於在我手中炸開,瓶中本來呈現灰色的魂魄皆被染的青紫,散落在整個正殿前,身邊到處都是魂魄的哀嚎之聲,聲聲刺耳鑽心,猶如百鬼夜行,猶如人間煉獄。

我知不妙,忙按刀背,由刀柄開始整個刀身逐漸布滿白色的火焰,已準備滅殺這些無處安放的孤魂。

此時,背後一陣掌風,餘光一掃,現一布滿青紫色焰火的手掌,可此時,掌力已通過我的後背,傳達到了全身。

感覺全身一震酥麻,彷彿四肢已離開身體,再也探尋不到,我知道,全身筋脈,皆已碎盡。而我,像殘風中的一片孤葉,落在的正殿的台階上,不遠處便士還未燃盡的黑衣人屍體。

「早知道現在這副模樣,剛才那口酒就該留給自己了,真是諷刺啊」我心想。

(6)

整個庭院彷彿從霧中顯現出來一樣,漸漸的又清晰起來,這種感覺很奇妙,從一個清晰的世界遁入另一個清晰的世界,漸漸看到,庭院之中站滿了人,皆一襲黑衣,為首之人腰間別一把短刀,質灰而古樸,不是別人,正是昨夜所見,溫老頭。

「小友竟會使得冷焰刀法,想必和蕭家有一定淵源吧」此時的溫老頭收起了昨天的那股氤氳之氣,與昨天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我冷笑,並未答話,想從腰間拿出酒壺來喝上一口,可惜手臂彷彿離開了身體,完全不聽使喚。

「能不能讓我先喝口酒順順氣」我說話有點無力。

溫老頭親自上前走了一步,拿起我腰間的酒壺,以內力震飛了塞子,遞到了我眼前。我仰著脖子喝了口,這酒竟然是燙的。

「你先告訴我,你們這麼多人我怎麼就沒發現?」我大笑幾聲,問到。

「此是玄家秘術,疊卦之術,小友未曾見過也不奇怪。疊卦之術是為卦上卦,卦中卦,虛虛實實,實實虛虛,所以你眼見院中無人,但是院中也都是人。」溫老頭竟然慈目善眉的給我說了起來,彷彿昨天我在他手中救下柳玥之事從來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小友,這冷焰刀法你可有刀譜?能否借老朽一閱,這可是老朽畢生夙願之一啊」見我不搭話,溫老緊接著說到。

原來這老頭是想窺得這冷焰刀法,我無奈一笑,

「想看刀譜啊?也不是不可以,叫三聲爺爺,我便給你看上一看。」

溫老慈眉善目的臉上瞬間冷若冰霜,殺氣漸漸凝了上來。

「老朽自西方一部落中習得一秘術,可使活人人魂分離,百鍊其魂,卻不散魂,一直能夠持續七天,其中痛苦,堪比煉獄,小友不妨一試」溫老冷笑,慢悠悠的說道。「但若小友將刀譜交由我,我可奉小友為上賓,受官禮」

「嗯,條件不錯,可我還是想當你爺爺」

「你找死」

溫老手掌微屈,伸手對準了我的額頭,我感受到一股極強的吸力出現在我的腦海中,整個魂魄,感覺就快飛了出去。

就在這時,我感覺我四周的土地長出了很多樹枝,很快樹枝化成木刀,幾乎就在抬手之間,木刀布滿了整個庭院,越長越大,越長越多。整個庭院中頓時亂了起來,有人拔刀砍了一支木刀,也在這時,地上長出來的木刀如同瘋了一般,開始揮舞砍人,而那些金屬的刀劍,再也砍不動木刀了。伴隨來的是一陣陣黑衣人的慘叫之聲。

庭院中出了這般詭異的事情,溫老那微屈的手掌頓了頓,也在這時,我身邊木枝團團將我包起來,只是一瞬間,便將我從溫老的眼前拖入了地底。

「今天晚上,真TM的詭異啊」我在木條籠子中,這麼想。

(7)

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我的四肢已經可以動了,我挪了挪坐起來,此時才發現屋子裡還坐著一個姑娘,奇怪的是一點氣息都沒有,如果不是坐在那兒,根本就不會察覺。

這姑娘眉目之間透著一股清靈,白皙的皮膚給人一種清澈的錯覺,幾隻小辮將頭髮紮起,別著一片如柳樹葉子的髮髻。面龐與柳玥有七分相似,卻有著截然不同的氣質。

我頓時明白,眼前這位姑娘應該就是柳玥那位從小便不在柳府長大的姐姐。

「姑娘,是你救了我么?實在感激,我記得我全身筋脈應該全都碎了啊,你是用什麼方法將我從閻王殿給拉了回來?」對於這點 ,我感到十分好奇。

「我是學木工的,我用木心的脈絡將你全身的筋脈給接了起來」姑娘緩緩地說道。

「那真是感謝姑娘的救命之恩了,以後定當為報,不知道姑娘怎麼稱呼」

「柳雲」

對於筋脈重塑這件事,讓我大吃一驚,第一次聽聞可以木接人筋脈,難以置信。

「你睡了很久,現在應該沒什麼大礙了,我想問問你關於我妹妹柳玥的下落?」

「你妹妹柳玥在離洛城十里的蒼山中,半山有個小屋,那裡很安全。」我回答

「不,那裡我已經去過了,妹妹不在那裡,我感覺是被什麼人給擄走了。爹爹從小在我們兄妹三人身上種下一種靈物,我們相互之間是有感應,而我和妹妹之間最為強烈,可這感應一點一點的減弱了,直到我追蹤到你受到埋伏的地方,感應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之後我發現你身上竟然有妹妹常用的蝶磷香,覺得你或許知道妹妹的下落,才救了你。」

「竟然是這樣」我心裡已覺難以平復。「會不會是你那哥哥柳強,感應發現了柳玥,將其擄走。前些夜裡,也是因為柳強要置柳玥於死地,我才出手救了她。」

「妹妹不在柳府」柳雲似乎很確定她妹妹不在柳府之中。

「或許被藏在柳府很隱蔽的地方也不一定。」我試探性的問道

「家中上下木具皆當年師傅所制,我能知道,所以確定妹妹定不在府上,我感覺她還在救你的正殿之中。而且我確信,妹妹仍然活著」

「那趕緊過去救柳玥姑娘吧」雖然我十分好奇柳雲的來歷,但是還是救人比較緊急。

「不可,在你昏睡的時候,國師已經移居東廟正殿,現在東廟明裡的守備堅固如鐵,我以驅木術試探過,東廟周圍似乎被人種下了某種禦敵符咒」柳雲淡淡的說道。「並且巧的是,這兩天城周圍的廟宇好像加緊建成了」

「雲姐姐,你確定你給我接上的這些木頭筋脈好使么?」我轉開話題問道。

「當然,木心乃取自木最堅韌部分,比人自身筋脈也勝過許多,只不過五行之道,天理之中火克木,所以,強火可破之。」柳雲對自己的木匠功夫,似乎有著強烈的自信。「另外,你換得一身木心筋脈,自然能夠使用指木為春之術,不過對你來講也沒什麼太大用處。」

「是這樣啊,那既然我的筋脈如此堅固,東廟,再去一趟就是了」

(8)

雖然作為天差的八寶玉瓶和祖傳寶刀一個碎一個丟的,但想想,要不是被偷襲,自己這一身祖傳的武藝,那個叫溫老的,或許還真奈何不了我。去趟東廟,還算保險。

柳雲最終還是跟著我一起。

後來才知道,她出自木匠人一門,以木驅魂的祖師爺。師傅木拙當年以一人之力掀動了各大世家,據說只為了找到自己的結髮妻子。後來不知為何便消失於江湖,連自己的徒弟柳雲,都只是見過他幾面,神秘異常。

東廟門前,我那把祖傳的寶刀早就插在門前,好像專門給我準備的。

我看了看柳雲,她一臉驚訝

「這好像是故意為之的?」柳雲擔心道

我未回話,上前拔起那把祖傳的刀,東廟門口的兵卒好像並沒發發現我一樣,但好像對柳雲戒備異常,我轉頭對著柳雲一笑

「這裡好像只能我進去,你在這等我把」

「你要當心」

我將刀別在後背,撫了撫腰間的玉蟬,順著正門光明正大的進了東廟。道路兩側兵卒排排站立,頭戴赤盔,面具猙獰恐怖,身穿紅黑相稱的甲胄,透著威嚴之氣,但是對我的到來卻絲毫沒有反應。

正殿之前,溫老站在門口,對我的到來面無表情,身邊的一個侍從對我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邀我進殿。

我走到正殿門口,把臉湊到溫老眼前,仔細打量打量他,溫老對我沒有絲毫反應,我嘿嘿一笑,轉身進了大殿。

殿中,正前方是一雕像,似是此殿的供奉之人,殿左右各有一個位置,像是放置塑像的地方。殿門口不遠處,一人背對於我,正在朝拜。此人金冠碧履,腰間金絲玉帶,舉手投足,頗有凝固空氣的錯覺。便是當今國師。

「蕭兒,你可還記得我?」我還未說話,國師先開口,並且張口叫我蕭兒,說完轉過身來,我看到的是一張完全沒有印象的臉。

「你是誰?我可不認識你,你這樣套近乎是幹嘛!」

「我更改這幅麵皮已經多年,難怪你認不得我,可我知道你胸口上有一塊紅色的刀形胎記。」國師說到。

我大驚,這塊胎記應該是只有我至親之人才會曉得。「你到底何人?」

「蕭兒,莫問為是何人,你只要知道,你也是賒刀人一脈即可」

我有些難以置信,我為什麼會是賒刀人一脈。

「怎麼可能,你不要說笑了」我對眼前之人所說的話十分懷疑,但是他確實知道我的一些事情。

「這件事說來話長,你是否知道你母親的真實身份?」國師突然間提起我的母親,讓我有點莫名其妙。

「看來你至今不知道啊。」國師接著說道。「其實你母親的真實身份是賒刀一脈,這也是為何你會感應不到賒刀人,因為你身體里,也流著賒刀之人的血液。」

我頓時如墮夢裡,一切都顯得不是那麼真實了。

「我不管你是誰,你既然是賒刀人,我就不能放過你,這是我多年的習慣,況且,你話中真假,孰能辨別!」

國師此時卻哈哈大笑,轉過身問我「蕭兒,你可知道,我來這洛城,卻是為何?」

(9)

我一陣恍惚

不知何時,國師手指已經點到了我胸口上,正是我刀形胎記的位置。

全身力氣散盡,腦袋中充斥著各種呼天搶地的慘叫聲,頭痛欲裂,我忍不住想用手抓頭髮,但是抬不起手。

「毀了你的胎記,你也就恢復了你賒刀人的身份了!」

雖然我全身無力,神智混亂,但是對於國師在我耳邊說的聲音,卻清清楚楚。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睜開眼,國師依然是背對著我。

而在國師左右的空位上,卻放上了泥人像,其中一座,那模樣,仔細分辨來看,分明就是柳玥!

我一陣憤怒湧上胸口。

"蕭兒,你該發現了吧,你身體中已經運行著賒刀人的氣脈了!"國師語氣里透著一種慈祥

但是這種慈祥卻讓我難以接受,我現在只想救下那被做成人像的柳玥。

柳玥現在被剃去了青絲秀髮,臉上被畫著奇怪的圖案,雙眼如同死去的緊閉著,但是卻能夠感受到其活著的氣息。雙手放在胸前,指頭做出一種奇怪的樣子。正對著大典右邊,彷彿在指著什麼。

而右邊,放著赫然是柳玥的哥哥,柳強。

同樣的被剃去頭髮,同樣的接近死去卻殘存著的氣息,同樣的手勢。

「你要做什麼!」我接近咆哮

「蕭兒,你可知道,他們如果不被做成人佛,三天之內也是會死去,這是他們的命運,這是整個洛城的命運啊」此時,國師靜靜的說道

「你什麼意思」我不明白

「三天之內,洛城將覆滅在馬蹄之下,這是天命」

「你胡說的吧,這怎麼可能,洛城天險之地,怎麼會滅城」我難以相信國師所言

「蕭兒,這是賒刀偷天之術算得的結果,而賒刀人也並不是你理解的那個樣子。賒刀,確實是以命換卦,但是賒刀人卻是以人命換人命的偷天之術,延世之術。」國師說到

「你說什麼?」

「洛城,三日之內,天降陰火,毀於一旦。這是卦象測出來的。天命不可違,我之所以來洛城,就是要將洛城所有人,祭祀賒刀,以換王朝百年興盛。」國師言語之間透著一股瘋狂

而我,吃驚到無以言復。

「你所知道的天差,取賒刀人性命,存其魂魄,也卦象推演,消耗的難道不是人命么?鬼谷一道,出自一門,天差卻是殘殺同門之人,不容賒刀之術。我賒刀人,都是賒刀於命運已定之人,取其餘下的命門,推演救助更多之人,延世興邦」國師轉過頭對著我,而我卻發現我此時竟然開不了口。

「而現在,卻也是時候了」國師仰天大笑

我看到整個房屋都模糊起來,熾熱的焰浪侵襲著我,而我身邊真真實實的確看不到任何的火光,彷彿這種烈焰來自於靈魂深處,一種深深的撕裂感遍布全身。

「蕭兒,你感受到了么,整個洛城的魂魄都被拉扯到這這裡,王朝百年興邦,關乎於此啊」

我拼勁全身力氣,腳底一踏,騰空而起,向柳玥的雕像撲過去,我知道,我要毀了這尊人佛,我要救下柳玥在內的洛城所有人。

可就在我騰空而起的瞬間,白光恍惚,眼前的世界,絲毫不剩。

(10)

睜開眼,眼前的一切都變了,時間彷彿也模糊起來,而這裡卻也不是洛城。

眼前是幾個幼小的孩子在嬉戲玩耍,發出清脆的笑聲。現在彷彿是初夏,遍地的草色,生機旺盛,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驚詫,而後釋然

我那幾乎透明的身體,在空中飄搖著,不仔細看,根本若無物,這分明就是抽離身體的三魂七魄,只是聚集在一枚白玉瓶之中罷了。

那洛城的那些事情,都是過往的記憶了,每每我沉睡下去,魂之深處的記憶便浮現出來,每次都無比真實。

。。。。。。

我還是沒能救下當整個洛城,沒能救下柳玥姑娘。他們都在我的記憶下化為白光,幾萬人的魂魄聚集到東廟之中,而洛城,僅僅在一瞬間,就變成了一座四城,陰鬱的沉重。

之後的記憶便不是那麼清晰了,我怎麼失去了身體也並不知道。

或許王朝會有百年興旺吧,柳雲或許躲過了一劫吧,天差和賒刀人或許還在纏鬥吧

孰對孰錯?

一笑間,都顯得沒那麼重要了。

我摸了摸乾涸的嘴唇

心想,如果有口酒喝,這該多好

我看了一眼眼前的景色,將自己魂魄收到了玉瓶中。

一個看起來略微懶散的小孩,過來,好奇的撿起了玉瓶

整個玉瓶,布滿裂紋,青色花紋昭示了這是一隻寶物,孩童眼睛一亮,感到無比喜歡。

而這個孩童,滿月摸鬮的時候摸的

也是酒壺。(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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