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談中國醫學（二）——中醫與科學

05-02

這篇文字我想了很久，越想感覺越難以下筆，前前後後寫了好幾個禮拜吧，我想我只能以個人目前的理解做一個階段性論說，而最終定論的那一錘，只能留給時間去敲響了。

大家都知道，中醫運用得當，在臨床上是有療效的，但是中醫的理論知識看不見摸不著，包含著前人的猜想、實踐、經驗和哲學內容，最初幾乎完全不能用物理學、化學、生物學等現代科學體系內的學科去解釋，隨著近代科學的不斷發展，在各領域表現出令人信服的力量，人們不禁發問：

中醫是科學嗎？

其實上面這句話是有概念衝突的，中醫屬醫學範疇，而醫學和科學是兩個獨立的學科，所以問中醫是不是科學等同於問A是不是B，沒有意義，答案當然為否。

國家衛生和計劃生育委員會副主任，國家中醫藥管理局局長王國強，在2015年的博鰲亞洲論壇上提出：「中醫藥的科學性應該是不容否定的。」

這個說法就比中醫藥是不是科學要嚴謹的多，至少在概念上沒有衝突。

那麼，問題修改成：中醫到底有沒有科學性？

在正面回答之前，我想先和大家分享一下我的小思考：我們為什麼要以科學性為標準來衡量中醫？

從標準上說，醫學的任務是治病救人，所以衡量醫學的標準應當是安全有效。如果運用得當的前提下，中醫藥安全有效，又何必用科學性當標準呢？

但從實際上說，我是支持中醫現代化的，而科學，無疑是中醫現代化非常關鍵的環節。有一句玩笑話是這樣總結的：西醫讓你明明白白死，中醫讓你稀里糊塗活。我相信大家都更喜歡明明白白活，所以達成這個共識應該不難：中醫的敵人不是科學，科學的敵人不是中醫，與其想方設法用科學否定中醫打倒中醫，我更願意運用科學去研究中醫，搞明白中醫藥。

那怎麼樣研究？搞明白呢？我目前的想法是逆向思維，以療效為起點，往上推導。簡單舉個例子，一個患者來了，四診後診斷為氣陰兩虛，給予方劑，服後有效。就從這個方子入手，方劑里到底有哪些成分，怎麼作用於人體，然後往上推導，氣陰兩虛到底是缺乏什麼物質或者哪些細胞組織功能異常，最後再找到氣陰兩虛與四診的聯繫，從診斷到治療都搞清楚，為什麼有效，為什麼無效，如果不搞清楚，醫者稀里糊塗，患者稀里糊塗，求學者稀里糊塗，大家都稀里糊塗，我想這不是醫學的目的，不是學術的目的。

以上是一些個人想法，包括舉例也不太嚴謹，大家看到一種思路就可以了。

接下來，正面回答：中醫有沒有科學性？

其實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先說科學性，個人理解的話，科學性即正確的，客觀的，事實的，確定且可重複應用，經得起反覆推敲，反覆實驗的。中醫這個大家庭，有精華，有糟粕，有符合科學性的內容，有不符合科學性的內容，另外，還有待進一步考證的這部分內容。

說到這又到了舉例環節，再講大道理已經沒有意思了，而舉例的話，藥物方面比理論和臨床方面更容易出例子，個人精力和認知有限，不能全部舉出所有例子，望海涵。

先舉藥物方面的，應用科學方法我們早已知道單味葯的成分，無論是《中藥學》教材，或者是百度，都可以查到單味葯的現代藥理研究成果，例如大黃，傳統中醫認為瀉下是其主要功效之一，現代藥理研究表明大黃瀉下的主要成分是蒽醌，其具體藥理作用有興趣的可以查查文獻，講得非常清楚。再例如人蔘，傳統中醫認為人蔘有大補元氣固脫，復脈固脫等功效，師父臨床用人蔘主要用於心臟病，而現代藥理研究的結果是人蔘的主要成分是人蔘皂甙，對中樞神經系統和心血管系統均有作用，從這個點也可以看出現代研究有助於我們理解傳統中醫概念。

反面例子暫舉一個。《傷寒論》第392條：「傷寒，陰易之為病，其人身體重，少氣，少腹里急，或引陰中拘攣，熱上沖胸，頭重不欲舉，眼中生花一作眵，膝脛拘急者，燒褌散主之。」

燒褌散方：

婦人中褌近隱處，取燒作灰。

上一味，水服方寸匕，日三服，小便即利，陰頭微腫，此為愈矣。婦人病，取男子褌燒服。

這個就不多說了吧，都懂應該，現在還去燒內褲，完全沒有必要。需要強調的是：現在我們看到的《傷寒論》主要是北宋校正後的版本，不一定全是仲景的本意，此處舉例對事不對人，望正確看待。

臨床方面和理論方面不好出例子，我查了一下，知網有很多脈象方面現代研究的文獻，也有相關書籍出版，以後有時間我再補充吧。這裡我就個人理解說兩點，一個正面一個反面。

一、陰陽很多人認為陰陽是玄學，其實並不是，陰陽運用於中醫臨床，是一種思維方式，它來源於哲學，具有高度概括性。陰陽不像蘋果，紅細胞等這些固定概念，它是一種思維，一種看問題的角度，例如《傷寒論》第7條：「病有發熱惡寒者，發於陽也；無熱惡寒者，發於陰也···」這裡把一般情況下的發熱惡寒看作是陽病，無熱惡寒看作是陰病。再例如某組織某器官功能性病變，主要是兩種情況，即功能亢進或功能衰退，一陽一陰，分類論治。

二、五行傳統中醫運用五行對應五臟，來闡釋臟器之間互相聯繫和影響，這裡我個人認為，現代解剖學生理學已經非常清楚的揭示各臟器之間的聯繫，比五行更容易理解，比五行更容易應用於臨床。

中醫與科學的爭論不會很快結束，它會持續相當長的時間。當中醫、科學、哲學這些詞擺在桌面上，那麼搞清它們，就是我們這一代人或者幾代人的歷史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