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慮為何會讓大腦發炎

在2000多年前，古希臘醫生希波克拉底就試圖對什麼是「精神」進行精確定義和解釋。他在古希臘哲學家、科學家恩培多克勒的「四元素說」基礎上發展了體液學說。

希波克拉底提出人體有血液、黏液、黃膽汁和黑膽汁4種不同的液體，它們分別產生於心臟（血液）、腦（黏液）、肝臟（黃膽汁）和胃（黑膽汁）。人的體質正是由這4種液體構成。只有4種液體按照正確的比例混合，身體才會健康。如果4種液體混合比例不平衡，人就會出現病症，比如，黑膽汁過多就會變得抑鬱。

希波克拉底的理論流傳了2000年之久，直到生物細胞學登上歷史的舞台，科學家開始從細胞的角度對各種病症機理進行解釋闡明。雖然現代生物學證明了體液學說缺乏科學證據，但它並非毫無可取之處。人體內不停循環的體液確實和焦慮、抑鬱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血腦屏障——大腦城牆

我們都知道，血液流經身體各部分組織細胞周圍的毛細血管網，通過氣體擴散與組織細胞進行物質交換，將運來的養料和氧供給組織細胞，從而為人體提供物質、能量和氧氣。大腦是人體的指揮中心，是極其重要的器官。一旦大腦受到損傷將會對身體造成不可預測的可怕傷害。因此，我們的身體利用血腦屏障來保護大腦，它猶如一道堅固的城牆，可以防止外來敵人的入侵。

血腦屏障到底是什麼呢？它其實是在血管和大腦之間的一種選擇性地阻止某些物質由血管進入大腦的「屏障」。19世紀末，微生物學家保羅·埃爾利希在一個實驗中「遭遇」了這個屏障。當時他正研究染色技術，目的是使微型生物結構能被研究者看見。當將染色劑苯胺注入生物體內的時候，這個生物的所有器官都會被染色，唯獨腦細胞沒有被染色。當時，埃爾利希將此現象解釋為腦細胞沒有吸收足夠的染色劑。

若干年後，埃爾利希的學生埃德文·高曼將苯胺直接注入脊髓中，這一次腦細胞被染上了顏色，但是身體其他地方卻沒有被染色。這個現象明顯展現出腦和身體其他組織有一層屏障。但當時由於找不到真正的「屏障」，因此人們認為是血管起到了屏障作用。直到20世紀60年代掃描式電子顯微鏡被用於醫學研究時，這層神秘的屏障才被發現。

血腦屏障，又稱腦血管障壁，其結構主要有三層：第一層是腦毛細血管的內皮細胞，這種內皮細胞之間銜接十分緊密，不像其他組織的血管內皮細胞那樣有較大的縫隙；第二層是腦毛細血管的內皮細胞外的基底膜，這個膜是連續的；第三層是腦毛細血管壁外的神經膠質細胞，腦毛細血管壁外表面積85%都被神經膠質細胞的終足（或稱腳板）所包圍。

強大緊密的結構幾乎使所有的物質都無法通過。除了氧氣、二氧化碳和血糖，大部分的藥物和蛋白質由於分子結構過大，均無法通過。血腦屏障能夠避免大腦受到化學傳導物質的影響，維持大腦正常運作，也使腦部不會受到病菌的感染。

究竟是什麼在大腦中「作祟」

研究者們發現，飽受抑鬱折磨的患者體內血液的炎症反應會增加，大腦內部也會出現局部炎症反應。一般來說，外周系統的免疫炎症分子和其他生物因子都被血腦屏障牢牢地擋在外面，無法進入大腦。那究竟是什麼原因使得抑鬱症患者的大腦內出現炎症反應呢？

科學家通過對小鼠動物模型和其他臨床實驗的研究發現，長期處於緊張焦慮狀態或有抑鬱情緒的患者，其體內的血腦屏障的通透性會發生改變，一些大的生物分子也可以進入腦組織中，從而產生了炎症反應。

長期的緊張焦慮究竟是如何破壞血腦屏障的，又是如何引起外周細胞因子進入大腦從而造成了抑鬱問題？

通過對小鼠進行一系列的社會失敗應激實驗（這種實驗可以導致小鼠產生抑鬱情緒），研究者發現，小鼠大腦伏隔核中的一種對於維持血腦屏障功能十分重要的緊密結合蛋白質Cld5的表達量急劇變少了。伏隔核會接受大量來自中腦背蓋區域的多巴胺能神經元的投射，該神經元與焦慮緊張等行為有著緊密相關。所以研究者們認為，正是由於緊密結合蛋白Cld5的表達量下降導致了血腦屏障的通透性的改變，從而使得外周系統會引起抑鬱的「體液因子」進入大腦。

究竟是哪種「體液因子」會讓我們變得抑鬱？經過大量臨床文獻的考察發現，抑鬱症患者體內的白細胞介素IL6含量遠超過其他人，不僅如此，在實驗中經歷了社會失敗應激後的小鼠，體內循環的IL6激增了30倍。最終，研究者認為，外周炎症反應中的單核白細胞會進入大腦中，單核白細胞被激活後會釋放多種細胞素、干擾素和白細胞介素。

也就是說，當我們長期處於緊張焦慮的狀態時，我們大腦的防衛長城——血腦屏障的通透性會發生改變。通透性的改變導致外周體液中的炎症因子進入大腦，從而影響我們的健康，造成抑鬱風險。所以，這也從另一個角度說明放鬆和減壓對於我們的心理健康至關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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