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號樓有鬼
12號樓有鬼
你覺得什麼地方最恐怖?
墳地,醫院,太平間,殯儀館,破敗的舊樓.......
我的答案是女生宿舍樓道。聽說女人陰氣重,女生聚集的地方最容易招致不幹凈的東西。
陸遜在一所夜校讀漢語言文學,這所學校有點怪,白天不上課,死氣沉沉,晚上課上到11點,剛入學他就聽說這個學校是解放前一所國軍的療養院擴建的,格局單調,設備老化,老師甚至都帶著舊社會的冷漠和古板。
開始的時候一切都很正常,直到他遇見了伯言。
伯言是個頗具文藝氣息的女生。
陸遜一見伯言馬上就被她那林黛玉式的傷感吸引住了,但他知道自己長相一般,出身一般,不愛說話,屬於放人堆里就找不著的男生,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那個手機還不普及的年代發一些節日的祝福。
巧的是伯言也有一部小手機。
或許是自己平時太過冷漠,伯言和舍友的關係很疏遠。
這天晚上,伯言被手機鈴聲驚醒了。
伯言接聽:「喂,你好。」
對方卻不說話。
「喂,你好。」伯言又回了一句。
對方還是不說話,她懷疑對方打錯了。
就在她想掛掉電話那一刻,電話里卻傳來一個陰陽怪氣,不男不女的聲音說:「春雨沙沙,春雨沙沙,細如牛毛,飄飄洒洒......」
這聲音在半夜裡聽起來讓人毛骨悚然。
伯言顫抖的問了一句:「你是誰?」
對方停了一下,又繼續用那陰陽怪氣的聲音說:「飄在果林,點紅桃花,灑在樹梢,染綠枝芽......」
「有病!」伯言罵了一句,掛掉電話。
「伯言,怎麼了?」舍友燕問了一句。
「沒什麼,睡吧。」或許是某個男生的惡作劇,伯言想著。
第二天深夜,伯言又被那鬼崇的手機鈴聲驚醒了。
「喂,你好。」伯言盡量壓低聲音,她不想吵醒舍友。
「春雨沙沙,春雨沙沙,細如牛毛,飄飄洒洒,飄在果林......」又是昨晚那個傢伙!
這次伯言二話沒說,把電話掛了。
短暫的惱怒之後,伯言感到一陣深深的恐懼,「春雨沙沙」好像是一篇小學的課文,但電話里的聲音卻並沒有孩子的天真可愛,反而帶著一種成年人的惡毒和詛咒。
第三天晚上,伯言不敢睡了,她打算等那個電話,然後一直聽下去,看對方究竟想說什麼。
午夜的電話如約而至,還是那個號碼,伯言接了卻不說話,靜靜的聽著:「春雨沙沙,春雨沙沙,細如牛毛,飄飄洒洒,飄在果林,點紅桃花,灑在樹梢,染綠枝芽。落在田野,滋潤莊稼,降在池塘,喚醒青蛙......春雨沙沙,春雨沙沙......」
對於伯言的沉默,對方好像很興奮,一遍說完,又重複一遍。
她一邊靜靜的聽,一邊猜想可能是誰。
知道自己手機號碼的除了父母之外,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個親戚,還有新生登記處的老師,
伯言平時獨來獨往,沒什麼朋友。
「灑在樹梢,染綠枝芽,落在田野,滋潤莊稼。我不會讓你好過的!」對方突然插了一句,伯言頭皮一炸。
「......降在池塘,喚醒青蛙......」對方又開始重複起來。。
伯言顫顫的掛掉了電話,在死一樣安靜的夜晚,她仔細思考著電話里的聲音,不粗不細,不溫不火,甚至聽不出性別來,聽不出年齡來,既像個男人捏著鼻子說話,又像個女人粗著嗓子說話。
跟許多女孩一樣,伯言有起夜的習慣。
學校為了省錢,樓道里的燈光跳的很暗,甚至有幾盞是滅的。
剛走進廁所,她就聽見隔壁蹲位有人在說話。
伯言覺得自己草木皆兵了,可能是小情侶吵架,怕影響舍友休息才躲在廁所里打電話?
打電話!
伯言一想起這三個字渾身一怔。
「不得因為喪事,收受任何人的錢,但老朋友的不在此例......」這些話聽起來不像情侶吵架,她覺得隔壁那個女生的聲音也不好聽,粗聲粗氣的。
「......萬不可去做空頭文學家或藝術家。六,別人應許給你的事物,不可當真。損著別人的牙眼......」繼續聽下去,不像情侶吵架,這段話好像是哪本書里的,她在背書?
想到這,伯言想馬上衝出廁所,就在這時,隔壁有人走了出來,一邊走一邊在說話。
伯言立刻把她和電話里的人聯繫起來了。
她悄悄跟了出去,前面輕飄飄的走著一個女生,頭髮亂蓬蓬的,她沒拿手機!
那她在跟誰說話?伯言嚇得不敢出聲,知道看不見那個女生的背影才匆匆奔回宿舍。
第四天晚上停電了。
對於夜校來說,停電意味著不能上課了。
大家早早地回到宿舍,摸黑收拾床鋪。
「哎我說,這麼早睡覺多沒意思,咱們來講鬼故事吧。」舍友燕說。
另外兩個女生馬上附和:「好啊好啊,我先講。」
一個女生講道:「這個故事的名字叫做午夜鈴音,有個女孩兒自己在外面租房,每天半夜電話都會莫名其妙的響起......」
「別講了行不行!」伯言有些惱怒。她平時不愛說話,總是一個人走,和大家始終保持著一份距離。
燕問道:「怎麼了,伯言。」
「咱們樓里......有沒有聽說什麼不幹凈的東西?」伯言懷疑自己撞鬼了。
「那倒沒有,你問這個幹嘛?」
「沒什麼,我就是挺怕的......」伯言不想嚇到大家,她知道這幾個女生看似大大咧咧,其實都挺膽小。
「我倒不怕什麼不幹凈的東西,我最怕隔壁的任穎。」剛才講故事的女生說。
一說到任穎,大家都安靜了,或者說是默認了。
伯言一開學就聽說,12號樓里有個叫任穎的女生,這個女生性格極其內向,卻喜歡自言自語,沒人知道她到底在跟誰說話,難道她看到的世界和正常人不一樣?
睡覺前,伯言把手機關了,她害怕那個 人深夜再給她打電話。
第二天陰雨濛濛的,在往常伯言會一個人坐在圖書館靜靜的寫散文,沉醉在文字的世界裡,但她今天一點心情都沒有。
還是看看書吧,伯言在圖書館找了個沒人的位子坐下。
或許是天氣的原因,今天圖書館人特別少。
她看的是一部佛洛依德的書,這本書上說,童年對一個人的影響有著不可估量的作用。伯言家在農村,當地習俗,家裡老人沒死的時候就在院子里停放一口棺材,她從小就怕那種陰森晦氣的東西。
伯言一抬頭,嚇了一跳,對面坐著個長頭髮的女生,看起來亂蓬蓬的,她的嘴唇在亂動,就是那個平時自言自語的任穎!
圖書館那麼多空座位,她哪兒都不坐,偏偏坐在了自己對面。
雖然心裡極度緊張,但伯言依然硬起頭皮盯著任穎,她要仔細看清楚這個詭異的傢伙。
她的臉色慘白,看起來像長期營養不良,她的眼睛布滿了血絲,應該是經常睡不好。
沒睡好?
沒睡好!
一個人睡不好只有一個可能,就是晚上熬夜,她熬夜幹什麼?
給自己打電話?
伯言猜想就是她每晚給自己打電話。任穎性格孤僻內向,再加上行為怪異,造成了她一直沒有朋友,她白天自言自語沒有人聽,於是她就半夜打電話說給自己聽。
伯言越想越恐怖,到底是不是她?
伯言忽然想到一個印證的辦法,她匆匆走到幾個書架後面,翻開通話記錄,找到那個每晚給她打電話的號碼,按下了重播鍵。
「嘟...嘟...嘟...」沒人接,伯言懷疑任穎識破了她的計謀,她把手機調成震動,故意不接電話。
伯言不甘心的按下了重播鍵,「嘟...嘟...嘟...」電話里突然發出奇怪的聲音,伯言知道對方接了,但任穎依舊靜靜的坐在那裡。
難道不是她?
電話里的人並沒有讀那篇小學課文,伯言也不說話,就這樣對峙著。
「嗨,伯言。」
伯言一回頭,是陸遜,她在學校沒什麼朋友,不過陸遜例外。
「你在打電話?」
「不,我打完了。」伯言匆匆掛掉了電話,剛走出幾步,又回過頭。
「今天我請你吃飯吧,開學時你幫我拿東西,還沒謝你呢。」
「還是我請你吧。」陸遜說的很平靜,但其實心裡樂開了花兒。
在校外一家不大不小的餐廳,點了兩道不咸不淡的菜,陸遜心中惴惴,不知該說什麼,平時木訥的大腦此刻在飛速的旋轉,搜索著每一個適當的話題。
「你知道任穎嗎?」伯言突然說了一句。
「你是說那個平時自言自語的女生?」在陸遜眼裡,只有伯言才是女孩兒,其他的只能算女生。
「嗯。」
「聽說她有多語症。」
「多語症?」
「多語症是輕度精神分裂症的一種,聽說這種病永遠治不好。患者說話不受控制,並且說的內容毫無邏輯。」
不知道為什麼,伯言聽到精神分裂症覺得很不舒服。
學校出於安全考慮,只有六點到七點可以隨意出入校門,七點之後大門上鎖。
兩個人借著月光走下深秋的夜晚,兩側是默不作聲的小樹林,陸遜希望這條路永遠沒有盡頭,就這樣一直和她走下去。
走著走著,陸遜覺得好像多了一個人,一回頭,猛地看見一張慘白的臉。
是那個古怪的任穎!
她可能跟了一路,陸遜和伯言居然沒發現。
她詭異的一笑,對著伯言說:「嘿嘿,我知道你的秘密。」
說完,她跑進了幽黑的樹林深處。
陸遜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著了,他極力裝出鎮定的樣子說:「沒事,別理她,有病。」
「不,我......」伯言猶豫了一下,把最近幾天發生的事告訴了陸遜。
「你把手機給我,這幾天你先用我的。」在陸遜的價值體系里,男人天生就該保護女人。
12號樓是個混合宿舍,三樓以下住男生,三樓以上住女生。
陸遜拿著伯言的手機,一連幾天風平浪靜。
這天半夜,手機終於響了。
「喂。」陸遜在半睡半醒之間,接聽了電話。
電話里正是伯言說的那個人,「春雨沙沙,春雨沙沙,細如牛毛,飄飄洒洒......」
儘管對方在極力掩飾,但是陸遜一下就聽出了電話里是個男人的聲音,他可能捏著鼻子或者掐緊了喉嚨。
「哼,我告訴你,我知道你在裝神弄鬼。你以後再敢打騷擾電話,我就報警了!」伯言硬氣的說。
對方彷彿一下子氣餒了,半晌不說話,之後匆匆掛掉了電話。
陸遜打算再過兩天,看那個膽小的傢伙還敢不敢再把電話打進來。
第二天晚自習的時陸遜補筆記,回宿舍的時候已經11點多了。
走過門衛室,不經意的一瞥,門衛孫大爺正在看電視,電視機里沙沙作響。
可能上了年紀的人都容易失眠。
陸遜向著。
走到二樓時,陸遜越想越不對勁。
那台老舊的電視機好像沒有信號,屏幕上全是雪花,孫大爺卻看得津津有味。
這件事有點怪。
陸遜正想著,樓道里卻傳來一陣腳步聲。
陸遜連忙躲進走廊,有個人影走了上去,看背影是任穎。
她也這麼晚回來?陸遜悄悄跟了上去。
三樓以上全是女生,平時陸遜從不越雷池一步,但最近發生的事都莫名其妙的和伯言扯上了關係,這可不能不管。
任穎躡手躡腳的走在走廊里,看她的樣子似乎很興奮,陸遜也跟做賊一樣在樓道里遠遠地偷窺者。
只見任穎走到一間宿舍門口,把門輕輕推開一條縫,靜靜地看著裡面。
她在看什麼?
這個有多語症的女孩此刻一聲不吭,跟正常人一樣,難道她平時都是裝出來的?
四周靜極了。
「鈴鈴鈴」陸遜兜里的手機不合時宜的響了,他趕緊按下接聽鍵,他怕被人影發現自己跟蹤她。
「春雨沙沙,春雨沙沙......」
這個變態男人又打來了。
陸遜走回二樓,剛想破口大罵,突然停住了。
電話里並不是昨天那個人,這次的聲音很凄厲,很惡毒,真的就像伯言說的那樣,不男不女,不陰不陽,這聲音彷彿來自於墳墓。
陸遜寒毛都豎了起來。
這時樓道里走下來一個人,亂蓬蓬的頭髮,是任穎,她發現自己了。
「你在給誰打電話?」任穎面無表情地說。
「我我...」陸遜已經不知道她和電話里的人到底哪個更可怕了。
「我告訴你個秘密。」
「什麼秘密?」
「其實伯言不是伯言。」其實這句話很玄妙。
陸遜不敢多想,頭也不回的奔進宿舍。
躺下後,陸遜決定一定要把電話里那個人給揪出來!
第二天一早,陸遜請了一天假,去了市裡的一個移動服務大廳,找到了朋友鵬。
「兄弟,給我查查這個號碼的身份信息。」說著,陸遜翻出通話記錄,找到昨晚那個號碼。
「你知道,顧客的個人信息是保密的......」鵬有些為難。
「少廢話,我有急事!」陸遜現在只想知道這個每晚打電話嚇唬自己和伯言的人到底是誰。
鵬無奈的在鍵盤上敲打幾下,「給,你自己看吧。」
陸遜記住電腦上顯示的身份驗證信息,註冊的名字居然是伯言!
這怎麼可能?
陸遜記住姓名下面的家庭住址,做上班車,他要找到這個人一探究竟。
傍晚,汽車在一個荒僻的小鎮停下,陸遜走下車,滿目蕭條,聽司機說這個鎮子由於重工業導致水污染,大部分人都已經搬走了,住著的不是空巢老人,就是沒有經濟能力的傷殘人士。
陸遜連問了好幾個路人,終於在十點多的時候找到了確切的住址。
這是一棟破敗的樓房,據說只住著兩戶人家。
六樓住著個殘疾老人,二樓住著的就是陸遜要找的那戶人家。
門一開,陸遜就聞到一股難聞的氣味,潮濕,陰冷。
開門的是一個中年女人,兩鬢的灰白色頭髮和憔悴的臉告訴陸遜這個女人吃了很多苦。
「你找誰?」陸遜敏感的發覺這聲音和電話的聲音有點像。
「我找伯言。」
「你是......」中年女人好像有些奇怪。
「哦,我是她的小學同學。」陸遜不經常撒謊。
「那你進來吧,伯言在裡屋呢。但她不太想見人。」中年女人把陸遜讓了進去。
伯言在裡屋?自己離開時伯言明明在學校啊。陸遜實在沒辦法把伯言清麗的身影和這所破敗,陰冷的房子聯繫在一起。
「哎,這孩子命苦哇......」中年女人眼圈有些紅。
「阿姨,我想看看伯言行嗎?」
中年女人緩緩點了點頭。
陸遜輕輕推開裡屋房門,昏暗的燈光下,只有一張床,床上的被褥已經髒的看不出顏色,一個女孩正在擺弄一台電話,她的臉紅一塊,黑一塊,五官糜爛,滿是瘡疤,那雙無神的眼睛彷彿是個盲人。
陸遜怔怔的說不出話來,慢慢退了出去。驚愕,疑問,惶恐在臉上一閃而過。
「她......怎麼成了這樣?」
「這孩子從小就刻苦學習,高考也考上了心儀的大學,沒想到錄取通知書到的前幾天,小區里發生了一場大火。她爸爸活活燒死了,伯言也被煙熏瞎了眼睛,嗓子和臉都毀了......」中年女人絮絮叨叨的說著。
陸遜打斷說:「可是,我認識的伯言好好地在學校里啊。」
「什麼?」中年女人想了想,說:「哦,你說的是夏妍,她和伯言同一年高考落榜了,正好趕上伯言出事。她們家給了一筆錢,她就拿著伯言的錄取通知書上大學了。」
原來如此,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伯言在少女的花季被火災燒成殘疾之後,每天生活在陰冷潮濕的環境里,她嫉妒夏妍豐富多彩的生活,仇恨的種子越埋越深,她的心靈也逐漸變態扭曲,開始每天半夜裝神弄鬼。
這件事不知道怎麼被門衛孫大爺知道了,這個孤獨了一輩子的鰥夫,有個變態的嗜好——騷擾女學生,於是他冒充伯言捏著鼻子給夏妍打電話,那晚陸遜在電話里聽到的中年男人的聲音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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