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主紛紛謝幕

05-01

繼晉文公成為春秋時代第二位霸主後秦穆公、楚莊王相繼崛起稱雄一時，可無論他們何等英雄豪傑戰勝了多少對手，最終他們戰勝不了一個老字一個死字。隨著晉文公、秦穆公、楚莊王的相繼辭世，春秋中期的爭霸史畫上句號，春秋時代即將走向晚期。

晉文公死後其子晉襄公繼位，晉襄公是一個相對比較軟弱的君主：在後宮受制於太后，在朝廷受制於六卿，晉國開始逐漸走向國內卿大夫爭權奪利的時代。好在晉文公給晉國打下的底子不錯，晉國的衰敗也不是一兩天的事，實際上在晉文公死後相當長一段時間內晉國依然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大國（就綜合國力而言，如果就疆域人口而言楚才是第一大國）。

相對而言秦穆公的死給秦國帶來了直接的沉重打擊，打擊之深甚至一直持續到戰國時代，秦國經過革新變法後才逐漸擺脫了在諸侯爭霸中的劣勢地位。如果僅僅只是一位國君的死或許並不足以給一國帶來如此沉重的打擊，畢竟生老病死乃是誰也無法避免的。但秦穆公死後用多達一百七十七人的活人殉葬，不僅讓人體會到了專制社會的冷酷與無情，也直接打擊了秦國的霸業。

殉葬也許是古代文明史中最骯髒的制度，在西周和春秋戰國時期很是盛行，它的指導思想就是「事死如事生」。戰國時代思想家墨子在《墨子·節葬》篇寫道：「天子殺殉，多者數百，寡者數十；將軍大夫殺殉，多者數十，寡者數人。」正反應了當時社會上流階層之習俗。。《西京雜記》中有記載：「幽王冢甚高壯，羨門既開，皆是石堊。撥除丈余，乃得雲母，深尺余，見百餘屍，縱橫相枕藉，皆不朽。唯一男子，余皆女子，或坐或卧，亦猶有立者，衣服形色，不異生人。」

秦國君主的殉葬始於秦武公，公元前678年秦武公去世後以活人殉葬，陪葬的人數多達六十六人。而秦穆公的陪葬人數更是遠遠超過了秦武公，在一百七十七人的陪葬者中還包括了秦國著名的賢臣子車氏的三個兒子：奄息、仲行、鍼虎。這三個人在民眾中的口碑不錯，被認為是有才能的人，可惜生在這種專制的年代，還沒來得及展現自己的才華，就被列入陪葬的行列中，與秦穆公的屍體一起腐朽，沉入暗無天日的漆黑的墓室。在專制的社會中人的生命是何等的一文不值。

秦國人為這三位死得不明不白的人感到無比的痛惜，於是有人寫下了《黃鳥》一詩，以表達無可奈何之遺憾：交交黃鳥，止於棘。誰從穆公？子車奄息。維此奄息，百夫之特。臨其穴，惴惴其慄。彼蒼者天，殲我良人！如可贖兮，人百其身！交交黃鳥，止於桑。誰從穆公？子車仲行。維此仲行，百夫之防。臨其穴，惴惴其慄。彼蒼者天，殲我良人！如可贖兮，人百其身！交交黃鳥，止於楚。誰從穆公？子車針虎。維此針虎，百夫之御。臨其穴，惴惴其慄。彼蒼者天，殲我良人！如可贖兮，人百其身！

這三位賢人還有人作詩以紀念，其他一百七十四人，他們姓甚名誰，歷史沒有留下姓名，如果有朝一天秦穆公的墓室得以重見天日，他們的猙獰屍骨將會是對專制的最好控訴。秦穆公一生愛才如命，然而死後卻將有才之人陪葬，這究竟是出於秦穆公的本意呢？還是他的繼任者藉此來拔去眼中釘、除掉政敵呢？這些歷史的謎團，現在很難解開了。然而這次殉葬卻給了秦國以深遠的影響，使得欣欣向上的秦國的發展遲滯、倒退。

秦國本是荒野貧困之國，皆因穆公求賢若渴才得以發展壯大：西邊從西戎取得由余，東邊從宛地得到百里奚，又從宋國迎來蹇叔，還從晉國招來丕豹、公孫支。如今穆公一死就大搞活人殉葬，不管是出於穆公的本意或是朝中既得利益者為清除政敵而為之，總之天下的人才全都被秦國野蠻落後的殉葬制度嚇住了，試問朝為座上賓夕為陪葬品的生活有誰願意過呢？這使得秦國的發展勢頭被遏制，又回到了缺乏政治人才的蒙昧年代，而且這一停滯有將近二百多年之久。

楚莊王的死與秦穆公類似，也導致了楚國的停滯不前，難道楚莊王也搞活人殉葬？這倒不是，楚莊王死後楚國的衰敗其實源自於庄王生前曾一度給楚國帶來榮耀的學習中原文化的政策。正是因為楚莊王大力推行中原文化，才使楚國逐漸擺脫了野蠻落後的原始生活狀態，逐步與國際接軌。在楚莊王時期楚國既有強大的軍力，也有強大的文化軟實力，終於得以傲視群雄。

天下萬事萬物都是陰陽一體猶如一枚硬幣的兩面，凡事有利則有弊，所以萬事萬物都講求有度，楚國在學習中原文化的過程中恰恰忘了這點。相比楚國原來簡單質樸的文化體系中原文化是先進發達的，這對楚國而言充滿了誘惑與吸引。但正因為中原文明的發達，方才養成了巧言令色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的既得利益集團。楚國在學習過程中將這些也一併學了過去，於是以前那個勤勞質樸率性而為的楚國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和中原諸侯國一樣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在楚國漫長的內鬥內耗過程中大量人才流失國外，以致於留下了「楚雖有材，唯晉用之」的典故。在流失的人才中有一個叫巫臣的險些給楚國帶來滅頂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