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龍劫Ⅰ赤龍劫. 第十九章
「大當家病了?」宋青山皺眉,「嘶……」
「很疼嗎?」楊依上藥的手輕柔了幾分,「這樣呢?還疼嗎?」
「嗯,好很多了。」宋青山趴在床上,「大當家得了什麼病?」
「不知道,大當家把自己關在屋子裡,誰也不見,只是說自己病了。」
「誰也不見?那李曇花呢?」
楊依手指輕微的抖了一下,「李姐姐在療傷,似乎也被擋在門外。」
「只是生病,為什麼不見人呢?」宋青山咕噥道,「真奇怪。」
他還指望著李大勇傳他武功,結果說病就病了,還不見人,該不會是想躲著賴賬吧?
屋子外鬧哄哄的,一大幫人走來走去,也不知道在幹些什麼。不過畢竟是大當家突然就病了,也沒有囑咐什麼,寨子亂些很正常,也許過幾天就好了。
突然,宋江郎推門而入,就站在門口說道:「今晚你搬過來,搬到二叔後院住。」
說完他就急匆匆的離開了。
宋青山一頭霧水。
他在床上趴了大半天,到了傍晚,在楊依的攙扶下,一瘸一拐的搬到二叔後院。這時,他才直觀的感受到寨子已經亂到哪個地步了。
一撥又一撥的人來宋江郎的宅子里鬧事,說些陰陽怪氣的話,無非是想趁大當家病倒,壓榨一下宋江郎這個富得流油的軟柿子。宋江郎腳不沾地,招呼完這個又跑去見那個,一沓又一沓的銀票送出去。在旁人看來,宋江郎能站住腳跟無非是因為大當家力排眾議的支持,但這裡畢竟是寨子,靠武力說話,大當家倒了,哪怕是暫時的,也足以招來一大群牛氓過來吸血。
宋江郎在百忙之中抽空來看了宋青山一眼,叮囑道:「這幾天別亂跑,就在家裡養傷。」
「嗯,知道了。寨子里出事了?」
「都是些小魚小蝦,大山頭不敢過來的。大當家的病終歸會好,遲早會秋後算賬,現在過來的都是一些鼠目寸光之輩,給點錢打發掉就算了。」
「嗯。」
「你腿雖說被廢了,但天下武道三千路,類似少林寺金鐘罩鐵布衫,也不一定非要腿腳靈活,只要肯練,終歸會有出息的。不要像二叔,整天俗事纏身,武功日漸荒廢……」
宋青山安靜的聽著。宋江郎安慰了一會兒後,又急匆匆離開了。
楊依偷偷往宋青山右腳看去,「你腿被廢了?怎麼沒有跟我提起過……」
「不是多大的事,瘸了就瘸了,未必不能練武。」
「可終歸是受限……」
「我知道。」
一條腿對於習武之人來說,相當於半條命。腿瘸了,身法就不及別人靈活,跑的也沒有別人快,甚至連招式都施展不開,處處受制,整個人基本是廢了,若是想要有造詣,難於上青天。
宋青山從小在匪窩長大,這些事自然一清二楚。但腿已經被廢了,頹廢又有什麼用呢?難不成破罐子破摔,變成比以往更加無能的人?
宋青山看著自己的手,手指彎曲,又伸直,又彎曲。
總有一天,他要在眾生間殺出一塊空地,用屍骨和血肉畫成邊界,裡面住著他想要保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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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曇花今天一早便收到了消息,朝廷那邊東家的人終於到了。
一共四個人,三男一女。按照慣例,本該在山下接待他們,帶宋江郎卻把他們帶到了山上。李曇花心裡清楚,宋江郎是赤蛇寨最大的一隻老狐狸,這次反常的舉動讓她根本猜不透,很多時候就連李大勇也不清楚他在想什麼。所有人都以為宋江郎是軟柿子,但只要是位置夠高的人,都知道宋江郎是條九尾老狐狸。
九尾老狐可是敢壓龍的啊。
那些小魚小蝦上門鬧,宋江郎居然也就任他們鬧。但隨後其他人都看出來了,宋江郎是打算私吞了這條線,將走私完完全全攬在自己手下。若是這個時候去分一杯羹,就等於把自己放在和小魚小蝦同一個性質,相當於敲詐勒索,宋江郎估計會趁機翻臉,最後算起來也是宋江郎占理。
所有人都在觀望,看誰當這個出頭鳥。四當家徐人虎最先坐不住了,氣勢洶洶的帶人上門。
不過一盞茶,四當家就死了,人頭被掛在大堂門口。
誰也沒有料到宋江郎會這麼狠辣決絕。
赤蛇寨從此少了一個山頭。
李曇花這才驚覺,寨子要變天了。
赤蛇寨亂起來了。
四當家的舊部聚集起來,說要給四當家報仇。寨子里人人自危,所有人都感受到一股腥風血雨將來的味道。底下小弟厲兵秣馬,所有人都在拉幫結派,私下勾心鬥角,主要的目標都是宋江郎手上攥著的那塊走私肥肉。有人直接去投誠,也有人召集人馬打算聯合其他人去強搶。
能被尊稱為當家的人還在觀望,大當家至今沒有表態,外面的事情他不會不知道。這就意味著……大當家默認了。
默認讓宋江郎一家獨大,血洗赤蛇寨異黨。
李曇花想不通他為什麼會做這種決定。事態已經越來越嚴重了,下面那些小魚小蝦之前得利昏了頭,以為宋江郎好欺負,現在有了報仇做借口,立馬群聚起一大批,打算去搶錢,殊不知只是去送死罷了。第一批死了,馬上還會有第二批,第三批,每一次新舊勢力交替必定伴隨著巨大的血腥。
不能再觀望下去了。
「來人!」李曇花大聲道,「更衣!我要去見大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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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無言飲了一杯酒,說道:「紀兄啊,七當家怎麼說?」
紀以軒跟著走了一杯:「不過是行程推遲幾日罷了,趙兄放心。」
「實在是放心不下來啊,這幾日外面鬧哄哄的,紀兄和七當家把我等關在屋子裡,我們可是什麼都不知道,」趙無言皮笑肉不笑,「萬一紀兄把我等賣了……」
「豈會如此!」
趙無言把酒杯往桌子上狠狠一磕,「某自然相信趙兄人品,不過我等偶爾想出去散散心透透氣,不過分吧?」
「自然是不過分的。但是這幾日寨子除了些事,不太平,為了各位安全著想……」
「那紀兄倒是說說出了什麼事?」
紀以軒猶豫了一會,旁邊燭火噼啪作響,半晌後,紀以軒咬牙道:「告訴趙兄也無妨,是七當家宋江郎殺了四當家徐人虎,將要一家獨大。寨子權力交替不是一時半會的事情,所以要耽擱些時日。」
「這些都是赤蛇寨七當家告訴你的?」
「嗯?」
「紀兄啊,大家都是聰明人,」趙無言道,「朝廷這邊與其不過是暫時合作關係,七當家宋江郎為什麼會告訴你寨子的內部矛盾?還是說你和他私底下另有什麼交易?」
「呃,趙兄多慮了,這些是在下細作探聽來的情報。」
趙無言沉默下來,燭火忽明忽暗,照著他的面容。
「這樣下去不行。」他如是說。
紀以軒挑眉,「嗯?什麼?」
「對於我們來說,情況只會逐漸壞下去,甚至有可能被推出來當替罪羊,」趙無言臉上的笑容斂盡,露出十分冷漠的表情,「所以,我們該出牌了。」
「我不是很懂趙兄在說什麼。」
「雖說你知道你葫蘆你賣的什麼葯,但是我現在給你兩條路選。」
紀以軒笑道:「洗耳恭聽。」
「一,聽我的,幫我做事,事成之後,你想要什麼有什麼。」
「這算是利誘嗎?」紀以軒目光游移,「可惜紀某什麼都不缺。」
「那就只有第二條路了。」
「什麼?」
「把你們全殺光了,替你們去走私。」
紀以軒愣了一下,目光終於對上了趙無言的瞳孔。他沒有在那對眼睛裡看到任何恐懼驚慌之類的情緒,裡面只有冷漠,不屑一顧的冷漠。
像是巨鯤在看螻蟻。
「我覺得你有可能不信我說的話,所以提前準備了一些東西,」趙無言彎腰,從腳邊拿起一個木盒子,放在桌子上,推到他面前,「打開看看。」
紀以軒咽了口唾沫,他聞到一股子血腥味。
木盒被緩緩打開,裡面是一顆人頭。
四當家徐人虎之子,徐天的人頭。
紀以軒茫然的抬頭,「你們什麼時候……」
「我們出去透了透氣,紀兄大可不必擔心我們的安危。」
紀以軒蓋上木盒蓋子。
早該想到的……麵皮……應該是出自那位的手筆……早就該想到的……大意了,因為裡面有個女人,就大意了。
他說的兩條路,一定能做到。
畢竟面前坐著的這個人,可是大涼王朝的太子殿下!
「客氣了,」紀以軒又換上了笑容,像面具一樣,「為兄弟做事,是份內事。」
「好說。」趙無言也笑起來。
兩人笑著竊竊私語。
夜風鑽窗,燭火仍在搖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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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殤江下游。
女人借著昏暗的燈光,仔細的縫補衣物。
「夜深了,早點睡吧。」房間外另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來。
「還有一點,馬上就睡。」
外面的女人嘆了口氣。她姓何,前些年男人病死了,便成了村子裡的寡婦,所以村子裡人乾脆喊她何寡婦。屋裡頭的那個女人是她前些日子在河邊救下的,當時她是真的嚇了一跳,以為漂過來的是一具屍體。那女人自稱名為張福人,路遇土匪,投河求生,如今無處可去。孫寡婦心軟,就收留了她。
張福人生的水靈,模樣俊俏,比城裡的大家閨秀還要有氣度。村子裡的男人見著了,個個都挪不動腿。但兩個女人無依無靠的,自然會有人覬覦,總會有地痞無賴騷擾一番,都是靠年邁的村長揮舞著拐杖把人趕走的。
「那我先睡了。」孫寡婦道。
「嗯嗯,知曉了。」
張福人縫補了一會,放下針線,望向窗外,怔怔出身。
木窗外月明星稀,蟲鳴蛙聲一片。
有個黑影賊頭賊腦的跑來,在窗前停下,「張姑娘——」他輕聲道,「孫寡婦她睡了嗎?」
張福人溫婉一笑:「睡了。」
黑影嘿嘿一笑,翻窗而入。燈光照清了那人的面孔,蒜頭鼻,小眼睛,滿臉麻子,有些駝背,一臉猥瑣相,竟然是村子裡最缺德的地痞劉二狗。
「小娘子,想死我啦!」劉二狗衝過去抱住張福人。後者將其一把推開,「討厭!人家要你帶的東西呢?」
「在這呢!」劉二狗將背上的包袱放在桌上,急不可耐道,「快點,老子快憋炸了!」
張福人媚眼如絲,半解腰帶,劉二狗按耐不住,撲過去要親她。
「嘴臭!」張福人皺眉,再次將他推開,「不喝水漱口就不準碰我。」
劉二狗拿起桌子上的水壺,微怒道,「他奶奶的,怎麼這麼多講究……咕嚕咕嚕咕嚕……嗝啊,行了吧?」
「行了。」
劉二狗撲過去,將張福人壓在身下,用力揉捏,捏著捏著,他逐漸感到手腳無力,肚子絞痛起來。
張福人推開他,整理衣衫。
「你……你……」劉二狗捂著肚子,倒在地上,「賤人……你下毒!」
「對啊,」張福人冷淡道,「那又如何?」
「不要……求求你,給我解藥……求求你……我不想死……」
張福人從床單底下抽出一個麻袋,吃力的將劉二狗套進去,劉二狗不斷掙扎,大聲呼救,張福人乾脆一棒子打昏了他。
「叫什麼叫,孫姑娘已經被我下了蒙汗藥,你叫破嗓子她也不會醒。」
張福人從懷裡拿出一封信,放在桌上,收拾了一些衣物,塞進劉二狗帶來的那個包袱里。夜半時分,她帶著一具屍體和一袋行囊出門了。她往麻袋裡裝了些石頭,然後將屍體沉江。
張福人走了一里路,來到一個小渡口,那裡艄公已經歇息了。她沒有打擾別人,而是在屋外睡了一宿,第二天清晨滿身露水,裙底儘是泥巴。
「姑娘在這等了多久啊,」艄公一起來就看到了張福人,「哎呀,早說可以進屋借宿啊,老朽又不止一間屋子,這天寒的,壞了身子骨可不好。」
張福人看著艄公枯瘦的臉上露出擔憂的神情,不由得的一怔。
她想起那個雨夜。
同樣是年邁的艄公,不過那個卻被她殺了。也許那個老人家同樣如此和藹心善……
「姑娘怎麼稱呼?」艄公的問話打斷了她的思緒。
「小女子名喚……柳葉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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