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粽子

「當今天下最大的不公，就是合同工和正式工，做著同樣的工作，待遇卻十分不同！」

曾慶臨一本正經地說道。

這得到了孔德正的有力駁斥：「正式工，是有國家財政編製的，放在古代，那就是官，最次也是個吏，官吏，是國家工作人員。而合同工，沒有國家編製，只相當於外聘的勞工。放古代，就是臨時僱傭來的泥瓦匠，農民。活忙不過來，臨時僱傭來的泥瓦匠，如何與官吏相比？現在的公務員考試，就是以前的科舉制，是用來選拔官員的。歷經選拔出來的人才，難道要與泥瓦匠混在一起么？」

一席話，駁得曾慶臨啞口無言。

自稱合同工的曾慶臨，實際上是派遣來的，被視為臨時工。因端午節根本沒什麼福利，努力工作也無晉陞的可能，還有可能被擠兌走，因此要與正式工孔德正辯論。卻被孔德正磅礴的氣勢，以及豐富的歷史文化知識震懾。

思量再三，曾慶臨在群里繼續辯論：「沒錯，正式工相當於行事的官吏，合同工相當於衙門修築臨時工事請來的泥瓦匠。然而這是在古代，活乾的也不一樣。放現在，我們干著一模一樣的活，甚至比正式工幹得還多、還好，就應享有同樣的待遇！錢是人民的，公務員不也是為人民服務的僕人么？」

群里鴉雀無聲。

孔德正在對話框里打了「傻屄」倆字，又刪掉了，這是他發泄情緒的一貫做法。

五分鐘後，他將另外一段話發了出去：「沒辦法，就是這麼規定的。放以前，普通人連當臨時工都是沒機會的。」

孟祥柱插話：「凡事都有它的道理。」

道理？

這激發了曾慶臨的怒氣：「公務員考試是為了選拔人才，選拔人才是為了選出能服務大眾的人員。誰能服務得好，就應該讓誰上。誰能讓群眾滿意，誰就應該得到嘉獎。不是嗎？所以都干一樣的活，甚至干更多的活，正式工能領福利，臨時工卻不能領福利，是不是太欺負人了？」

顏世蕃也來抬杠，他嘲笑曾慶臨：「你不就是因為今天上午沒領粽子？想著幹了那麼多活，一個粽子都不給你，傷心了？[xiaocry]」

孟祥柱勸道：「都少說兩句吧。老顏，你也把嘴放乾淨點，什麼粽子不粽子的？我不吃粽子，老曾，我的粽子送你了！」

顏世蕃道：「別介啊，該怎麼著就該怎麼著，道理要說清楚。」

憋了一肚子火的孔德正又發話了：「大家都是同事，有話是得好好說。我說了，時代是進步的，以前還幹部子弟優先呢，農村人還不許進城呢，現在怎麼著了？不也是進城的進城，當工的當工，改戶籍的改戶籍，翻身農奴把歌唱了？所以說，以後肯定比現在好，同工同酬不是夢。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曾慶臨問道：「怎麼就不是時候，什麼時候是時候？」

顏世蕃道：「老孔，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咱這麼努力往上爬是為什麼？就是為了擺脫父母輩的境遇，不再在地里刨坑。所以富裕起來的人，就得先保證自己的利益。我憑什麼不保證自己的利益呢？是不是？你一個新出來的毛頭小子，上來就想和我平起平坐，為什麼？所以，要我看，我還是支持李總的觀點的。就把人才按照籍貫、年齡、閱歷、才能，分成幾個等級。選拔人才，就優先從高等級的裡面選！」

孔德正道：「是這個理。」

顏世蕃意猶未盡，他接著說道：「當然我們還應該出台一項新政策，不能我拼死拼活為國家幹了那麼多活，我的子女餓死。最起碼保證，一個高等級的人，子女享有繼承其等級的權益。這也是為了緩解其他各種壓力，比如說有的人忙著為人民服務，領的工資不算高，結果到頭來啥都給子女剩不下。還是要看父母的資格，看家風和品級、貢獻。你看社會上那麼多人賺了錢以後，想著圍聚到一線城市，得到購房資格，拿到難拿的戶籍。他們為了啥？就是為了實現子孫高級資格的世襲罔替！自己辛苦這一生，給愛人和子女奪得未來長久的幸福。可公務員呢？太窮，或者說不富。沒有別的可以給孩子，只有這麼一個職位，要是能傳給孩子，就太好啦，這也是對為國家服務的工作人員的一種回報。」

孟祥柱：「世襲……制？」

孔德正：「簡稱接班。」

曾慶臨：「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說著說著，就從公務員考試的科舉制，退到了講究門第的九品中正制，又直接退到了世襲制。」

顏世蕃：「是有本質區別的。」

群里又沉默了。

五分鐘後，孟祥柱插科打諢：「人性如此。」

見沒人吭聲，他又闡述了一番：「即便不這麼規定，人也這麼干。通過其他手段，沒到頂端的時候，天天喊著不拘一格，到了頂端，就開始呼籲建牆，好擋住還想進來的人。里里外外都這樣，說是時代在發展，社會在進步，實際上就是頂上的人，想恢復益於自己的社會結構，實際就是搞復辟。到最後，只有1%的人是人，剩下99%的人，就連空氣也被搶走，就不是人了，而是韭菜。然後那1%的巨頭，擁有更多的生育權，生了一大幫兒子，把家產分封下去。山東是老大的領地，河北是老二的領地，河南是老三的領地，每人都吃自己領地上的租子。」

孔德正：「扯遠了哈，怎麼說到先秦去了？」

孟祥柱：「行。我們還是說說粽子吧！哈哈哈哈……」

孔德正：「其實我不怎麼喜歡肉餡兒的。」

顏世蕃：「什麼餡兒的不說，不就是四個粽子嗎？又不是什麼好東西，至於讓某些人傷心嗎？」

孔德正：「肉餡兒的感覺膩，還是喜歡紅棗或是葡萄乾的。」

……

曾慶臨已退出群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