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弱超能力

我很早就發現了自己擁有超能力，但是一直都沒有派上用場，原因很簡單，因為這項超能力實在是太弱雞了。

小時候，每次過年的時候大人們都會聚在一起打牌。打來打去也就那麼幾種，不是爭上游就是扎金花，偶爾鬥鬥牛。

有時候大人們湊不齊人，就讓我的表哥們也上桌。家裡最小的表哥也大我七八歲，我看著他們嫻熟的手法和面前的一摞錢，充滿了期待。什麼時候，我也能像表哥們一樣揮斥方遒，玩一把人民幣啊。

有一天，我偷偷喊來鄰居家的黑子。

我們一起玩扎金花好不好？

好，黑子木訥的點頭。

來， 發牌。我假裝嫻熟地發好牌，拿起來一看，三張6.

黑子，你要被我打爆了。

要是我贏了呢？黑子天真地反問我。

你贏了我就把玩具槍給你，但你輸了你要天天給我買糖吃。我按捺住心中的竊喜，感覺自己有些像是哄騙小白兔的大灰狼。

好啊，那你什麼牌？黑子開心的點頭。

我三張六！你輸了吧！我一把攤開牌，仰天長笑。

那你輸了，我比你大。黑子攤開牌，三張K。

你的玩具槍我拿走了啊，我還沒反應過來，黑子一把抓起搶就跑了。

從那以後，凡事牌局酒局，只要賭運氣，我從來都沒有贏過。連吹牛都不例外，氣得我只能開金山遊俠去劍俠情緣的賭場里找場子。

哎，好像我的超能力是逢賭必輸。

在我初一的那年，我轉學進了城裡的學校。

要說城裡的學校就是不一樣，敞亮的教室，齊全的設施，還有好看的女生。就是在這裡，我認識了王小花。

她不是班裡最好看的女孩，但我偏偏喜歡她。

很巧的是，和我同桌的亮亮也對她一見鍾情。雖然暗地裡發春，所有齷齪的念頭都想了個遍，可是嘴上就是死活不肯承認。

但我是承認的，我承認我喜歡小花。所以基本上整個班的人都知道，除了小花。準確的說，我也不知道小花知不知道。

有一天，老師要從班上選出幾個數學成績好的參加後面的數學競賽。我和小花都選上了，但是亮亮沒有。

被選上的人晚上需要留校補課做題，用來衝刺後面的比賽。雖說一起小班上課了，但我還是離小花坐得很遠，連說句話的機會都很少。

每次下課以後，小花都會第一時間衝出教室，一直衝出校門。發現了她這個規律之後，我也會跟在她的後面，跟著她一起衝出學校。雖然還是沒有機會說上話，但至少我能看著她的背影跑出學校。

她跑出學校就上了她爸的車，而我爸會在旁邊喊過我，讓我坐上自行車。雖然感受到了明顯的差距，但心裡還是很開心的。

我並不知道，有一天有一個人路過校門口，目睹了這一切。這個人自然就是亮亮。

瀟瀟，要不要打個賭。

某天上課的時候，亮亮突然跟我說。

我不賭。我直接拒絕，心裡有些奇怪，難道他知道了我有超能力的事情？

你還沒聽賭什麼，亮亮眼神里露出了狡黠。

好，你說。

我賭你追不到小花。亮亮一字一句，而我有些口乾舌燥。

怎麼，還是你不敢？亮亮更逼近一步，你若是不敢，那就我去和她說。

好，我和你賭了！我一拍桌子，卻覺得天旋地轉。

既然賭了，便要執行。

給我一道奧數題我可以輕易地說出一二三四五，可是這方面我毫無經驗，根本不知道從何下手。

你可以先加上她的QQ，亮亮給我出謀劃策。

我懷疑是他自己沒有勇氣，所以慫恿我做他不敢做的事情。

不過對我來說，也算是有了方向。在一天晚自習的時候，無意間和小花聊到了QQ的事情，小花喜笑顏開地問我，你的QQ多少？我加你。

欣喜若狂，就這樣我加上了小花的QQ。

我發現晚上下了課之後小花都會在線，於是我便軟磨硬泡說各種課需要查閱資料，用這種方式，幾乎每晚都能和小花聊幾句。

你可以再送她喜歡的東西。

小花喜歡什麼？你別說我還真的知道，那時候基本上全世界都喜歡那個明星，小花也不例外。

我用所有的零用錢去音像店買了他的所有的專輯，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我託人送給了她。

小花表示了感謝，但是對我冷淡了很多。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亮亮也有些氣餒。

沒辦法了，你只有最後一招了。

什麼？

表白！亮亮眼神里充滿了堅定。

表白？能行么？

賭一把唄，不試試怎麼知道。亮亮豪氣干雲，似乎並不怕自己賭輸。

要賭么？我心跳瘋狂加速，有些害怕，也有些激動，也許超能力是假的呢？

終於，有一天，我在QQ上打下了那一行字。

屏幕一直閃爍，幾秒鐘的時間彷彿瘋狂拉長，足足有幾個世紀那麼漫長。

對不起。

我一把關掉了電腦，淚流滿面。

亮亮你贏了。

第二天，我面無表情地告訴了亮亮結果。

之後我就申請換了班級，搬了出去。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賭，一直到上了大學也再不曾見過亮亮，當然還有小花。

大學畢業之後的某天，突然有一個人加我微信，通過以後一問，居然是亮亮。

國慶節我們準備開同學會，你來嗎？

亮亮第一句話就給了我一個驚嚇。

不了，我想也沒想。

你不想見小花了？

我關上了手機，沒有回復。

同學會就是大家聚在一起吹牛的地方，我低頭看了看一窮二白的自己，腳下唯一的一雙耐克還是假的。就這樣還能去同學會，還能去見小花？

雖然再也沒有見過， 但小花的傳聞我還是聽說過的。聽說她大學畢業之後去了國外留學，從事的是高端金融行業。而我呢，只不過在一家小公司打雜，每個月拿著微薄的薪水，屌絲得不能再屌絲。

我嘆息了一聲，退出了微信。

真的不去了嗎？

從上班到下班，我一直在想著這個問題。全然沒發現身後有一個人一直跟著我。

突然，一個手帕捂住了我的口鼻。一股刺激的味道直往我鼻子里鑽，聞了一口就讓我頭腦發矇。。

我奮力地掙扎，可來人力大無比，我這個小身板根本無濟於事。

又多吸了兩口這氣體，我頭腦發昏，更加堅持不住。

在我昏過去之前，隱約在耳邊聽到了這麼句話。

「別怕，我們老闆想見你。」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慢慢醒過來。

醒過來之後，我發現我正躺在一個巨大的沙發上。我動了動手，也沒有被綁著，掙扎著坐了起來。

面前做著一個和藹的中年人，用和藹的笑容看著我。

你就是老闆？我問他

他點頭，年輕人，找你來是想請你幫個忙。

我環顧了一下四周，富麗堂皇，連水杯都是鑲金的，果然真是個大老闆。

你是老闆，我能幫什麼忙？

他笑了，聽說你逢賭必輸？我想請你替我去個牌局。

你想我輸錢？我愣了，我只聽說過僱人去賭場贏錢的，到沒想到還有人想要去輸錢。

他點頭，你願意嗎？

我不知道是迷藥的原因還是他說的話太過匪夷所思，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他似乎以為我在想開什麼條件，咧嘴笑著說，你能輸多少，我就給你多少。這房子和樓下的車給你永久使用權，你愛住多久住多久，怎麼樣？

還有這種好事？

他看我不相信，從口袋裡掏出了鑰匙，按在了茶几上，推到了我的面前。

你考慮一下吧，三天後有一個局，你先去試試，表現得好，後面還有更大的場子。

說完，他轉身走了。

三天以後，老闆領我去了1918——全市最豪華的酒吧。而他說的場子，就在這裡的包間里。

我們到的時候，局已經開始了。

大家看到老闆，都熱情地站起身來，紛紛調笑，王總可真難請，等你好久才來。

老闆只是笑笑說，我今天就不下場了，我帶了我外甥來，今天他替我。說著，他把我攬到了前面。

我笑著，有些尷尬地坐在了牌桌上。在座的除了我，有好幾個膀大腰圓的土老闆，只有一個坐在中間的中年男士，西裝革履，看起來不太一樣。我知道，他就是我今晚的目標。

局，開始了。

我拿起牌來一晃就蓋下，我明顯看到其他幾個人多看了我一眼。想必是把我當做了老手，其實我根本沒有看牌。

想要輸錢沒有任何難度，但有一個問題。既然是賭錢，而不是行賄，那麼自然需要有來有往。如果每一次都是我輸，別人很容易起疑發現問題。可是我又逢賭必輸，從未有過例外。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我提前想好了策略，那就是不看牌。

我不看牌，就不是我在賭，那麼這個問題就蛻化成了概率問題，也就不會因為一直輸惹人生疑了。

我間接著看牌，終於等到了一個機會。手上一對A，超大的牌。只要目標跟住，那麼一定能輸一個大的。

果不其然，中年人率先加註，其他位置紛紛棄牌。只有我跟住進了底池。

翻牌三張，中年人繼續加註。

我假裝沉思了一下，一把推下了所有籌碼。

All in。這一刻我覺得自己彷彿賭俠附體。

我跟了。中年人不溫不火，大家攤牌。

中年人對K，我對A。轉牌、河牌。他成了同花，我輸掉了所有籌碼。

唉！我懊惱地嘆了口氣，用餘光瞥了瞥身後的老闆。故作深沉的眼神當中，隱藏著一絲笑意。

很快我就摸清楚了套路，在我的運作之下，我的大頭基本上都輸給了那個中年人。老闆很滿意，如約給了我約定好的價格。

就這樣，我用一晚上的時間掙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

原本打算的升職加薪對我也沒了吸引力，即使加薪，一年的年薪也抵不了我一晚上的收入。不過我需要一份工作來充當門面，所以我也就沒有辭職，不過我申請轉去了更輕鬆的崗位。每天到點就下班，看著其他同事苦逼的加班，莫名有種說不出來的快感。

剛開始的時候局並不多，差不多一兩個月才有一單。慢慢地，不知怎麼了，有越來越多的老闆找到了我，開的價碼也越來越高，場子也越來越大。甚至有好幾次，我專門飛到了上海上了游輪去玩。

我也有了各種各樣的身份，某個人的兄弟、親戚、朋友甚至是兒子。雖然有時候讓我不太舒服，但他們開的價碼都很給力，看在錢的面子上，我也就答應了。

每一次完成任務，他們會準時把錢匯到我的賬上。我從不多問，他們也從不多說，大家保持默契。

後來我辭掉了工作，專職做了這行。我的生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我住在全市最豪華的地方，車庫了停滿了我之前想都不敢想的車。沒有活的時候，我會飛去全世界各地去玩。我還特地學了梁朝偉去了一趟倫敦只為了喂喂鴿子。

我原以為這樣的生活會一直持續下去，直到有一天，我接到了亮亮的電話。

明天就是同學會了，你來么？

接電話的時候，我正在遊艇上開私人party。我看著滿屋子噤聲等我的熱辣美女，笑了。

好啊，你等會把時間地點發我。

對了，小花也來。亮亮突然補充了一句。

小花？她也來么，知道了。說完我掛掉了電話，音樂繼續，喧囂淹沒了我。

同學會是在老家辦的，我一覺醒來都已經下午了，買票已經來不及，沒辦法，我便開車回了家。

出乎我意料，我停車的時候，小花和亮亮他們剛到。

「哇，你小子可以啊，幾年不見，都開上卡宴了。」亮亮故作誇張，繞著我的車轉了一圈。

「哪裡哪裡，這是我老闆的車，我借來開的。」我不想太過高調，隨便找了個借口。事實上，這是我車庫裡最便宜的車了。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我這才注意到了小花，她看起來穿著打扮都成熟了不少。只是站在她面前的時候，我好像一下子又變成了當年初中生。

你都從美國回來了，他怎麼可能不來？亮亮不知從哪裡又冒了出來。

真的嗎？小花抬起頭，眼睛忽閃地看著我。

那當然。我脫口而出，我自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剛入場就看到了班長小強和當年的幾個老師在聊天，他們看到小花和亮亮進來，忙招呼了他們過去。聽說我轉學以後，亮亮這小子後來成績突飛猛進，也難怪老師對他這麼熱情。不過我對他們都不怎麼感冒，雖然畢業了這麼多年，老師們一點都沒變，喜歡的還是當年那幾個成績好的學生。

我轉了一圈，不少陌生的面孔。一時找不到人說話，無聊之下，隨意挑了個位置坐了下來，默默玩起了手機。

你坐在這裡幹嘛？聽到聲音，我抬頭一看，小花似乎從老師的圍剿下逃了出來，坐到了我旁邊。

我找不到人說話，就坐下來了。你呢，怎麼不和老師多聊會？

沒什麼好聊的，我看你一個人坐在這裡無聊，就想著過來陪陪你。小花縷了下頭髮笑了。

還是和當年一樣，笑容能夠直擊內心。

你一直在美國？我開啟了話題。

大學畢業出去的，最近打算要回來了。你呢，過得怎麼樣？小花使了個壞，有女朋友了嗎？

我眼前浮現出了昨天party上的那些女孩，搖搖頭回到了現實，發現小花正含笑看著我。眼神里有些不一樣的東西，我看著她，心裡好像也有些期待。

你們在這裡說啥呢？亮亮不知道從哪裡竄了出來，一下子打破了所有的氣氛。

沒什麼，我隨便應付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亮亮的出現，我和小花都不太想說話了。一直到飯局開始，其他人陸續落座，冰冷的氣氛才稍稍緩和了一些。

我開了車，不能喝酒，他們似乎也沒有心思起鬨。但亮亮似乎很興奮，逢人都要喝一杯。明知道我喝的是茶水，還是和我幹了好幾杯。小花作為這一桌唯一的女生，在大家起鬨之下，也喝了不少。臉上紅撲撲的，好像是紅蘋果一樣。

瀟瀟，我有點喝多了，等會你能不能送我回去？小花突然伸手扶住了我的手臂，眼神也有些迷離。

過去的幾個月，這樣的眼神我見過了太多，自然知道其中是什麼意思。

但不知道是不是見得太多了，這一次我竟然有些不適應。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人是小花的緣故，我突然有些不適，借口尿急跑去了廁所。

我沒有喝酒，但不知怎麼的，鏡子里的臉卻有些發紅。

冷水洗臉，冬天的水果然還是很給力的。我深吸了口氣，剛準備走出廁所，突然一個人沖了進來，直接趴在了便池邊，猛烈地吐了起來。

我覺得噁心，本能地不想管。可我瞥了一眼，卻改變了主意。這人是亮亮。

亮亮一通狂吐，彷彿要把隔夜飯也吐乾淨才舒服。我站在一旁，也不知如何幫忙，只好靜靜守著他，等他吐好了扶他回去。

亮亮吐了好久才好了一些，掙扎著站起來，錢包卻掉了。他也渾然不知，跌跌撞撞地靠著洗臉池，開始沖洗了起來。

我彎下腰去撿錢包，錢包倒扣在了地上，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特意安排。我拿起來，很自然地看到了夾層里的照片。

一個男孩一個女孩，十八九歲的年紀。男孩自然就是亮亮，女孩此刻正在外面等著我。

來，亮亮，我扶你回去。趁著他喝多了不醒事，我把錢包塞進了他的口袋。

聚會很快就散了，有些人起鬨要去下半場，亮亮吐完以後精神了許多，居然還跟去了。我卻沒什麼興緻，小花也說想要走了。我和亮亮打了個招呼，帶著小花下樓開車。

上了車，我把天窗打開，換了換氣。小花靜靜躺在座椅上，眯著眼睛，好像一隻慵懶的小貓。

我不想回家，帶我去別的地方吧。小花嘟囔著，也不知是不是說夢話。很快，她就睡著了。

廢話，她也沒有告訴我地址，我想送她回去也沒辦法。思前想後，只好帶她先去我那裡，等她醒了酒再送她回去了。

窗外寒風吹拂， 我的心也起起落落。

停好車，扶著她上了電梯，上樓，開門。

你家裝得好好看，不知道是不是吹了風的關係，小花清醒了不少，四處打量著家裡的裝飾。

還好啦，你先坐會，我去給你倒茶醒醒酒。我招呼她坐下，轉身去了廚房倒了杯茶。

瀟瀟，你當年說喜歡我，是認真的嗎？

嗯，是真的，我沉默了一會。

那你當年怎麼不多堅持堅持呢？她又問。

這一次我沒有回答，忙遞過了水杯，你先喝點水吧，等會我送你回去。

她一把握住了我的手，直勾勾地看著我，那現在呢，你還喜歡我嗎？

我不知道，本能地想要閃躲。

為什麼不賭賭看呢。她說著，手往上，握住了我的手腕。輕輕摸著那塊百達翡麗。

對不起，我逢賭必輸，我抽出手，頭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