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的執念
Fried Bean Jelly in Muslim Food Street, Xian.西安回民街的小吃 —— 炒涼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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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都有「吃了這個才算圓滿」的食物吧?
數月前,紐約辦公室的同事來出差,拉著我們帶他去吃柳州螺螄粉。來到一家常常排隊的知名小店,店裡不大,幾張桌子,坐滿了人。
悶熱的空氣里,經過特殊工藝製作的酸筍,和螺螄熬的湯在空氣中融合。那股濃濃的地道的「臭」味撲面而來,而他越聞越興奮,喜笑顏開,說這才是久違了的味道。
等到有位置坐下,他虔誠地打開菜單,點起了配料,加油果、腐竹、滷蛋、豬腳、肥腸等等。老闆說某個小菜沒了,他還會頗有些懊惱。特辣的也嫌不夠辣,要老闆加辣。
最後,他把一碗酸湯喝個精光,我們驚訝,你全喝完了?他說,沒錯兒,吃螺螄粉就是要全喝光,一丁點兒不剩,出一身汗,才算圓滿。
「說的是一輩子!差一年,一個月,一天,一個時辰,都不算一輩子!」
他對待食物的嚴謹程度,堪比《霸王別姬》的程蝶衣,令人尊敬。
我想起幾年前的另一個朋友,在西安旅遊,列了一長串回民街要吃的菜單,拉著我陪他吃一趟。
一早出門,等到半天過去了,才吃了一半不到,很多店也已陸續關門。他說,不行,明天咱們繼續來,還有這麼多家沒吃呢,你看我記的,某某家的胡辣湯,某某家的牛骨髓油茶,某某家的蛋菜夾饃,怎麼關的這麼早?
擇日再戰,不吃到盡終不還。
每次回到西安,我也必吃上兩頓早餐:河南胡辣湯+水煎包,清真肉丸胡辣湯+白吉饃。中午再去吃泡饃,彷彿吃完這幾樣,才算圓滿,彷彿只要如此,故鄉就不曾遠離。
對於一部分人來說,成長意味著,與故鄉一步步的漸行漸遠。方文山在《牡丹江》里,寫出了一句顧城般的歌詞,「到不了的都叫做遠方,回不去的名字叫家鄉」。
世界變化太快,什麼東西可以跨越數十年的巨變,成為連接你和過去不變的紐帶?
美食也許算是一樣。
熟悉的足球場,兒時玩耍的河邊公園,曾經繁華的商業廣場,很可能都物是人非,環境大變樣。最愛吃的餐館,多半也都搬了,但那些美食的味道,卻可以十年不變,仍然在新的地方延續。
回民街里的美食,無論是灑金橋的酸湯水餃,北廣濟街的老米家泡饃,還是教場門的餄餎,大皮院的肉丸糊辣湯,彷彿只要你順著煙火氣,原路尋回去,坐在那吃上一碗,就會立刻將你拉回,五年前,十五年前,你品嘗這味道的那一天,那一個瞬間。
《舌尖上的中國》得名於一個讀者留言,留言里說,"我的故鄉只有一小塊,它在我的舌頭上"。也許,你最終能留住故鄉的地方,就是舌尖。
美食的執念,正源於此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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