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下雨。

05-01

那幾年我一直喜歡一個人。

我喜歡一個人在路上走的感覺，就好像有個人拿著相機在後面拍我。我走在路上，不僅不能做傻事，還要端莊優雅，給旁邊的路人留下美好的影子。那段時間我喜歡出去瞎轉，尤其喜歡下雨天出去瞎轉，這樣雨傘就可以遮住我的臉，不會讓人覺得我老是在這走來走去。我坐公交車，要選最繞的最空的，不怕浪費時間。

我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我去火車站，到隔壁城市，我在他們的火車站附近轉一會兒，又登上火車回去。

我想去江邊，就坐公交車去，在橋上走個來回，一點兒也不像閑逛，然後我又坐公交車回去。

見人見太多了，我就想看看江水。看人看太久了，我就想看看江水。

我有時候也騎車去江邊，在那裡空空的大路上把車子騎得飛快，一邊騎車還要一邊注意自己的儀態，就好像有人在後面拿著相機拍我。我自己和自己說話，看，蝴蝶，鳥，江面上漂著一朵花。哪裡沒有蝴蝶啊，哪裡沒有鳥啊，江面上漂著的哪才一朵花啊，我就又回到了就像有人拿著相機在後面拍我的那個狀態。有幾次我趴在橋的欄杆上，看著廣闊的江面，黃黃的，靜靜地流動著，沒有蝴蝶沒有鳥，只有順著江水緩緩浮動的幾支白菊花。

看著波紋的時候我總是走神，本來波紋也沒什麼好看的。我不停地回憶今天做過的事，都從身後相機的視角。我變成了拿著相機拍我的那個人。我用一個中性的、沒有感情的聲音解說我的生活，就像電影里的旁白。

你恨人變化多端、表裡不一。

你恨人逢場作戲、離經叛道。

你在江水中游泳，你超過一些人，一些人又把你超過。

你恨人性，你說你要簡單的生活。

你說你喜歡，又痛感乏善可陳。

你在江水中游泳，你奮力揮動雙臂，為的是不沉入江底。

我趴在橋的欄杆上，看著廣闊的江面，沒有蝴蝶沒有鳥，只有隨著江水浮動的幾支白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