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方舟:饒了乖孩子吧,討好的人生不會快樂
又一個「別人家的孩子」出了故障。
前一陣子,青年作家蔣方舟在《奇葩大會》上說:自己這20多年來一直在「討好」別人。
89年出生的她,7歲開始寫作,9歲開始出書,23歲當上新周刊副主編,從小在學校當班長,高考被清華大學破格降60分錄取,這樣一個別人家的孩子,本應該自信滿滿,光環耀眼。
但是,她卻在去年和朋友的一次聊天中,發現隱藏在自己身上20多年的「討好型人格」。
朋友問她,從小到大,你有和身邊任何一個人產生過真實的關係嗎?
什麼是真實的關係呢?
就是你可以和這個人大聲爭吵,不顧形象,把自己最不堪的一面暴露出來。
蔣方舟愣了一下,她發現自己從來沒有和任何一個人產生過這種真實的關係。
她說,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和男朋友吵架,對方在電話里一直大聲責罵她,但她卻一直給對方道歉,說對不起說了整整兩個多小時。
但是這樣的道歉太過輕易,反而讓對方感到很敷衍,掛了電話又一直打電話來。
她看到不斷冒出的來電顯示,嚇得渾身發抖,就是不敢接電話,不敢跟對方說一句:你這樣做,我很生氣!不要再打了!
「即使在兩性關係這樣親密的關係中,都不會表達自己真實的情緒,這很可怕。
當接觸到討好型人格這個詞,並和自己對上號的時候,我覺得自己的人生觀整個崩塌了,甚至懷疑自己前20多年活得是否正確。」
她這樣形容自己當時的感受。
所以討好型人格的人是什麼樣的呢?
非常害怕與別人起衝突
非常害怕讓別人不高興非常在意別人對自己的負面評價
不懂得重視自己的感受不懂得如何合理地表達自己的需求
不是因為他們情商高或者包容懂事,而是習慣性地犧牲自己的感受和訴求,去迎合他人,即使心裡已經很不高興了,也不懂得表現出來。
這樣的人在生活中比比皆是,甚至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一點這樣的時刻:
和朋友一起出去玩,吃什麼玩什麼,嘴裡總是掛著「隨便」;
穿了新衣服出門,總會戰戰兢兢的,別人一句調侃的話就覺得很窘迫;一件工作總是要打磨得很完美才交付,因為不想得到上司的負面評價,卻常常忽略了該重視的是用戶怎麼想;為了得到父母、老師的喜愛,變得懂事又禮貌,所有考試都拼足了勁努力……
就像蔣方舟說,她自己也會把討好型人格帶到工作和日常生活中。
大學當電視台主持人、畢業後做記者的時候,她經常碰到這樣的狀況:
感覺一些老師、嘉賓說的是胡說八道的話,但她也會恭恭敬敬地說「您說得太對了,再給我們來一段唄。」
即使積累了很多不滿和想要反駁的話,依然不會去表露自己真實的想法。
討好型人格的人真的活得憋屈得要死。
從小到大,你都教我
討好別人,壓抑自己
我們傳統成長的環境,都在教我們抑制自己的感受,甚至是不準察覺真實的自我,我們習慣了把「討好」的行為合理化。
「別總是上姐姐那玩,會給別人添麻煩的。」
「你要乖,這樣子才不會給別人看笑話呢。」
「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能接受別人的幫忙,沒志氣。」
更早更早,隱藏在我們身體里的,是來自家人無意或有意的灌輸。
父母可能潛意識裡自我價值感也很低,不自覺地引導孩子去對比和看到別人的評價,而另一方面,父母又總是希望孩子懂事聽話,只有乖孩子,才會被愛,被喜歡。
左手討好,右手控制,但父母並沒有意識到,這其實就是在教會孩子,放棄自己的感受,去聽從別人的想法,因為「討好別人是多麼正常而合理的一件事情」……
知乎網友 @海明 分享自己的經歷:
我小的時候,奶奶帶我出去玩。 路過路邊的糖果攤,奶奶指著說:「想要嗎?」我搖搖頭說,「不想要。」奶奶滿意了,說:「這孩子最乖。從來不亂要東西。」從心底來講,小小的我,其實是想吃那色彩繽紛、酸甜可口的糖果的。只是,「懂事」和「乖」,是那個年代對小孩子的最高讚譽。我從心裡模模糊糊知道,我「乖」就會讓大人高興。於是,敏感的我把自己真正的感受壓抑到了一邊,努力做出那個「乖」的模樣讓自己討人喜歡。
蔣方舟也在《圓桌派》講起過自己的成長經歷,小時候為了討好媽媽,在媽媽面前表現「我是一個節約的好孩子」,她省下自己買早飯的錢,肚子餓了就去撿別人吃剩的東西。
你看,我們從小就學會了討好別人,只是這個別人是自己的父母。
然而,這些乖孩子並不是真正的快樂啊,他們在自我慢慢喪失的過程中,壓抑著自己真實的情緒,也許爆發,也許滅亡。
讀者@簡里里說:
我從小算是半個「別人家的孩子」。我6歲讀小學四年級的時候,我見到的每一個人都問我:"你好聰明吖"「你學習累不累啊」「你媽媽教育你好好啊」。你每次想張口說:我覺得數學老師好討厭,我覺得同桌的裙子好漂亮,我不喜歡吃鹹菜。大家都會說:哦……
「你好聰明吖」「你學習累不累啊」「你媽媽教育你好好啊」。你忽然發現,這個世界跟你沒有對話。他們眼睛裡面的你是個符號,是個刻板印象;而你以為的、更複雜的,那個會傷心、會偷懶、會撒嬌、會使壞的你自己,卻消失不見了。在「萬眾矚目」之下,你驚奇地發現,自己變成了一個單薄的反光板。你前面有刺眼的光芒,你自己卻陷入陰影之下,在眾目睽睽之下憑空消失了。
那個「保持自然狀態的小孩」,會大笑、會傷心、會偷懶、會撒嬌、會使壞,一旦消失,就很難再回來了。
父母未曾發現到,孩子是由於不安而選擇服從,還洋洋得意地認為,自己教出了乖小孩。
而這些乖孩子長大後,不過是變成沒有自信的大人罷了。
長大以後,我只感覺
生而為人,我很抱歉
我很喜歡的日本社會學家加藤諦三曾提出過一個觀點,有的父母和孩子之間存在著一種「共生關係」,這種關係不是成立於愛對方,而是出現某個對象讓自己的心理有所依賴。
比如,對於以自我為中心的父母,唯有孩子的表現值得驕傲,他們才會感到開心。
孩子從小就懂得生存的技巧,當他們發現,必須以「我很乖,我有用」才能得到父母的關愛時,他們就會這樣選擇這樣的生存方式。
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是父母愛聽的,每一個舉止態度都是父母所中意的。
孩子學會戴著鐐銬跳舞,而這個鐐銬竟然只是父母的期待。
可怕的是,當他長大成人,周邊的人事環境都改變了,他們也會以為要得到他人歡喜,只要自己及幫上忙就可以了,結果一頭熱地為對方奉獻犧牲。
記得電影《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里,松子就是一個討好型人格到極端的人,小時候因為家中妹妹長期生病,得到了爸爸全部的關注,她為了得到爸爸的注意,想盡辦法逗爸爸開心。
松子和爸爸就是這種共生關係。
可是無論她做什麼,爸爸都從來不會對她笑一下。
直到有一天,她對爸爸做了一個鬼臉,爸爸才笑了。從那以後,松子就學會了討好爸爸的方式。
這個鬼臉直到成年後,她還在做,好像已經成為面部神經反應的一種了,隨時隨地都可以做,顯得異常怪異。
長大以後,松子除了爸爸,也開始討好其他人,在學校當音樂老師,被誣陷偷了錢,即使會被辭退,她也替別人頂了下來。
遇到喜歡的人,也是一次次地處於弱勢的地位,為了維持關係,不停地討好對方,又一次次地被拋棄……
最後,她一個人住在河邊,望著回不去的家,不出門、不工作、不社交……把唯一一點希望寄托在電視里的偶像身上,直到垃圾塞滿房間,被附近的熊孩子不小心打死。
她寫在信紙上的,只有一句:生而在世,我很抱歉。
電影最後,松子唱起了這首歌「伸出雙臂,踮起腳尖,就能夠夠到藍色的天空…大夥們,再見了,明天再見吧…肚子餓了快回家吧…」
到生命的最後一秒,松子都在渴望童年的自己能得到爸爸的愛。
如果可以,我希望能
解開鐐銬,自由跳躍
這些乖孩子的故事,讓我一次次地反思,父母對孩子的愛到底是什麼樣的呢?
我們愛孩子,只是為了讓孩子服從自己嗎?
為什麼有時候我們以愛的名義,卻養成了一個傷痕纍纍的孩子?
等他們他們需要在長大後的時間裡,往往要消耗多倍的力氣,去修補自己。
蔣方舟發現自己的討好型人格後,一個人前往東京待了一整年,不工作、不學日語,把自己放逐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因為她沒有任何社會關係,所以不必在意別人的評價。
後來回國後,她依然在克服自己的討好型人格,在一次飯局上,她不滿一個老師對她倚老賣老地說教,當下把那個老師罵了一通,然後摔門而去。
出了門以後,她馬上打電話給朋友說:「我罵人了,罵人了,終於罵人了!」那一刻,她覺得自己釋懷了一些。
可是,有多少人從來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討好型人格?又有多少孩子困在這個牢籠里走不出來呢?
他們打心底里認為,自己不值得被愛,事事都逢迎投合。陷於自己的糾結的孩子,內心永遠無法成長,做任何事情都會捆手捆腳。
父母沒能給予孩子心理成長所需要的絕對的保護,讓孩子對生命、對周遭的世界抱持著根本的不信任感。
這種原生的不信任感,讓孩子對今後的人生滿懷恐懼。
養育兩個孩子長大的過程中,我始終認可的一句話是,愛孩子也是一種能力。
在原生信任感里長大的孩子,父母傳達出的往往是:無論你變成什麼樣,我都不會對你感到失望。
還記得伊索寓言中,北風與太陽的故事嗎?
北風和太陽說,誰可以讓旅人脫掉斗篷,誰就更有本事。
於是,北風就拚命呼啦啦地吹。可是他吹得越厲害,旅人的斗篷就裹得越緊。
後來北風不得不放棄。等太陽出來曬了一下,旅人就立刻把斗篷脫掉了。
有的父母是北風,有的父母則是太陽。
每個孩子的年幼時期,都需要得到父母緊密相連的愛,需要父母理解自己的心情,傾聽自己的心聲,如果父母讓孩子感受到「照顧你讓我心情愉悅」,加上舉手投足間的溫情傳達,這些細微的舉動,都會讓孩子擁有堅定的安全感。
比起孩子長大後在社會上取得的功成名就,父母的笑容更能讓孩子擁抱自信。
有安全感的孩子長大後不需要偽裝自己來獲得認同,他們會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我很喜歡蔣方舟在奇葩大會上總結的那段話:
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價值,在實現這個獨特價值的時候,他有可能是張牙舞爪的,有可能是笨拙的,但是如果放棄了去追尋自己獨特的價值,去建造一個被人喜歡的人設,那他一定冒了非常大的風險。
因為,真的欣賞你的人一定欣賞的是你驕傲的樣子,而不是你故作謙卑,故作討喜的樣子。
所以,當我們要求孩子做一個聽話的乖孩子時,我們到底在要求什麼?
希望我們都能按下暫停鍵,好好地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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