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歧-新春秋 青丘殖民史

探險立足

自大明武宗皇帝時期,探險艦隊發現青丘洲以來,這片新大陸逐漸被明國本土的人們所聽聞和傳說。人們對青丘洲的了解是逐步加深的,事實上,在一開始,出於思維慣性,人們認為青丘既然在海洋東邊,應該也是和日本一樣的島嶼,至多是群島。直到後期進一步勘探才得以確認,青丘並非日本或者瓊崖那種小島,而是一片廣闊的新大陸。至於為什麼會稱為青丘,這倒是有一個典故。青丘之國的記載源自《山海經》,大洋彼端的一個狐妖國家。據說,當明軍在新大陸登陸的時候,有幸親眼見到了當地的狐妖聚落。他們和人類形態相同,但膚色通紅,據說是赤狐修得人形,當然修為不夠,只是改變了形態,膚色卻沒有改變。這種傳說倒是亦真亦假,甚至可能有很多後世說法混雜其中,畢竟哪怕當時真的看到了,也只會是遠觀而已,大家從遠處隱隱約約看到個紅色的人形生物,再加以推測,自然就是狐妖最可靠了。事實上,此時的明人和當地狐妖接觸是非常有限的,因為此時推動明軍探索的,僅僅是明武宗對探險的熱愛而已。

明武宗時期的大規模探險

當然不得不說,探險隊的運氣還是很不錯的,經過幾次往返,在一次迷失的探險活動中,他們便在青丘洲的荒野發現了金礦,從而封住了一干朝臣嘰嘰喳喳的嘴,並且帶來了來自中原大地的第一批漢人移民。當然,這些移民都是經過朝廷嚴格審查的,目的僅僅是方便金礦的開採而已。他們被朝廷安排在新大陸,負責建設和維護海港,或是做採礦的苦力。終武宗一朝,移民數量被嚴格控制在千人左右。

狐妖之亂

弘曆皇帝即位之後,雖然聽從大臣建議停止了勞民傷財的海外探險,不過因為金礦的巨大產出而維持了大明本土到青丘洲的「黃金航線」,而且為了提高運作效率,甚至增派了採礦的苦力,並於弘曆三年(1525年)設置了青丘衛。至青丘衛設立時,青丘洲華人已達到萬人。在此期間,隨著外派人數逐漸增加,關於「狐妖」的志怪傳說也越來越多。例如,採礦過程中,礦工常常聽到林中「尖嘯」,而聲源絕不可能是來源於華人礦工;也有人見到「赤影穿梭」,「其狀似人」;甚至各大礦點都開始出現了人員失蹤的報告。這些事情在青丘衛引發了恐慌,人們開始確信,狐妖雖然化形為人,但不僅僅殘留了紅色皮膚的特徵,甚至嗜血的本性也並沒有得到任何改變。消息傳到朝廷,朝廷雖然不以為然,認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青丘狐國終將如南洋諸國一般臣服於大明,但為了安穩人心,以及「威懾狐妖」,朝廷開始向青丘衛加派兵員,並於弘曆二十年(1552年)將青丘衛升格為青丘都指揮使司。在此期間,由於金礦產量呈現下降趨勢,人們開始向青丘洲內陸開拓,尋找新的金礦。為了保障安全,開拓者被允許攜帶佩刀甚至火銃,並結伴而行。對青丘華人來說,火銃是最可靠的武器,因為既然野獸怕火,那麼化為人形的狐妖應當也害怕火器。據說,一支探索隊在林中穿行時,受到了狐妖的突然襲擊,數人受傷。反應過來的開拓者一齊開槍,一陣火光和濃煙之後,狐妖即哀嚎著倒下,而後眾人掄起大刀一齊衝上去瘋狂砍削,直到其血肉模糊方才放下心來繼續前進。事實證明,狐妖並非堅不可摧,聽到探險隊捷報的青丘百姓無不為之歡心鼓舞。此後,又有探險隊向華人聚落報告發現狐妖村落,並隨後帶領村民徹底將其消滅。隨著定居的華人越來越多,華人與狐妖的接觸也越來越頻繁。為了維護自身安全,民間開始了主動捕殺狐妖的行動。除了周邊狐妖村落一經發現就毀滅之外,偶爾遇到的未修為人形的狐狸也將其捕殺。而青丘都指揮使司設立之後,官方也開始組織獵殺行動,並且宣布新征服區域納入青丘都指揮使司轄區。藉此,指揮使馬氏於弘曆二十九年獲得伯爵封號,並在此後進一步向內陸進發,開墾土地。

青丘都指揮使司的巡邏艦艇,主要負責沿河流尋找狐妖巢穴

弘治三十八年(1570年)弘治皇帝駕崩,在駕崩之前,鑒於倭寇已平,重新開放海禁,允許臣民出海貿易。伴隨著大明朝廷開放海禁,青丘大地在16世紀中後期迎來了一波空前的移民潮,大批移民湧入青丘,伴隨而來的還有更加先進的技術工具和武器,更先進的火槍開始在新大陸大規模普及,軍事組織也得到了很大的改良。青丘的社會發展速度明顯加快,早期粗糙的衛所政權結構也逐漸被更為嚴密的地方封建政府所替代。海禁開放不久,馬氏便從朝廷獲得侯爵封號,世稱青丘侯。為此眼紅的幾大家族也開始擬訂契約,開始向內陸往不同的方向開墾土地,將所開墾的土地列為自己家族轄地,並藉此向朝廷討到了幾個伯爵封號。當然,同樣是為了保障安全,對狐妖的防備自然是不可缺少的一個環節。因而在此時的青丘不難看到,連辛勤開墾耕作的農夫都隨身佩戴大刀和火槍,從某種程度上也算得上是刀耕火種了。隨著移民的增加,以及從朝廷獲得封號的減少,官方捕殺狐妖的行動逐漸減少乃至停止,轉而變為守勢。但民間的捕殺行動依然如火如荼,絲毫沒有減弱之勢。

青丘古國

隨著時間推移,人們逐漸意識到了一個事實,那就是狐妖在死亡之後並不會像傳說中那樣變回原型,而是依舊保持人形。初次接觸時,狐妖被砍得血肉模糊,並沒有人關注其是否會有形態改變。但隨著開拓土地的需求逐漸增大,華人對當地狐妖的態度逐漸溫和,常常會留個全屍,甚至放任其逃跑而不追趕。關於狐妖死後不化形的事情,民間產生了很多種說法,比較有代表性的說法是,狐妖死後不化形源於青丘狐妖一族的特殊能力,後代狐妖僅僅靠遺傳就可以獲得人形,而不需要艱苦的修為。這似乎也解釋了新生人形狐妖殘暴嗜血特徵的來源:沒有艱苦的修為,沒有經歷人生百味,怎麼可能懂人性呢?

就此之後,民間又出現了關於青丘古國的許多傳說。據說,青丘狐國在多年以前,曾經是一個繁榮昌盛的強國,人人講禮儀、知榮辱,建立了繁華的城市和燦爛的文明。但狐妖都要經過艱苦的修行才能化為人形,其過程之漫長難以忍受。為了讓後代不必受此苦難,青丘狐妖集體向上蒼請願,最終令上蒼感動,使得青丘狐妖后代得以在出生之時即擁有人形。但此後,問題終於浮現,輕易獲得人形的新一代青丘狐妖們不懂得珍惜生活,殘留著巨大的獸性,暴虐嗜血,最終造成了文明和禮樂的崩壞。上蒼大怒,毀滅其城市,青丘狐妖紛紛逃亡,在逃亡過程中部分狐妖體會到人生百味,懂得了人性可貴,從而又建立起了村落。但此後,青丘狐妖一直在文明與野蠻中徘徊,村落一次次建立,又一次次毀滅,一直循環往複,直到華人到來。青丘古國的傳說廣為流傳,成為了警醒世人珍惜人性、傳遞善良的經典故事。

傳說中繁榮的青丘狐國,常常也與愛情故事關聯在一起

對於青丘古國的傳說,民間的態度也有很大的分野。有的人希望改造當地狐妖,使其重拾人性,幫助其實現青丘狐國的復興;也有人認為應當將野蠻無禮的狐妖通通消滅,在青丘洲建立起華夏人的禮儀之邦,是謂「替天行道」。當然,也還有客觀中立的人,認為可以消滅狐妖中野蠻的群體,保留文明的群體,鼓勵其融入華夏的文明生活中。當然,無論是哪一類人,都無不歌頌人性的光輝、鼓勵愛的萌發,也希望將野蠻從青丘洲徹底抹除,在青丘洲建立一個禮儀之邦。他們唯一的分歧,僅僅是在如何對待野蠻狐妖的態度上而已。從某種程度上說,青丘洲上的華人都處在同一條戰線上,他們的共同理想,就是將華夏禮儀發揚光大。

當然,對於青丘古國的傳說,也有學者產生了懷疑,畢竟當時並沒有發現過任何的城市遺迹。雖然很多人不以為然,將其歸結於上天強大的毀滅能力,但在上層儒生圈子內,也逐漸出現了這樣一個猜想:那些紅色皮膚的土著,不是狐妖,而是人類。並不存在所謂的青丘古國,青丘洲向來只是個蠻荒之地,只不過此地居民膚色是紅的而已。對於紅皮膚土著的身份問題,儒生們進行了廣泛而熱烈的爭論。然而沒過多久,到大明泰康十八年(1600年),青丘諸侯的政變吸引了儒生們的注意力,政治問題成了茶餘飯後的首選談資。此時青丘洲的華人移民已經達到數十萬之眾,民間雖也有出現紅皮膚的土著其實是人的猜想,但總體上討伐狐妖的呼聲依然很高,而各大家族也借民間的這股熱情為自己開拓新地盤,對狐妖身份則閉口不談。

狐妖真相

泰康三十六年(1618年)末,新皇帝即位,定次年(1619年)為啟明元年,是謂啟明皇帝。因「爭國本」而上位的啟明皇帝對朝廷進行大清洗,大批受牽連官員被貶青丘。大明朝廷的軍隊與官員又一次降臨了這塊「化外之地」。他們整頓了青丘的封建秩序,聯合其他諸侯收拾了幾個不太聽話的刺頭,成功的在青丘終結了諸侯擁兵自重的局面,建立了一套新的封建等級秩序。為了提高行政效率,青丘進行了一次大整治運動,例如革除冗餘機構、落實戶籍制度等等。由於按照人頭收稅,當地土著終於得到官方定性,是人類而不是狐妖。官府也開始整治民間的「狐妖獵殺」活動,鼓勵大地主和大財主將土著收為家丁或者苦力而不是捕殺。在這一階段,青丘的擴張開始放緩,轉而開始消化已經佔領的地方。對民間「捕殺狐妖」行動的整治有效緩解了華人與土著的矛盾,並增進了雙方的了解。

隨著當地土著逐漸融入華人生活,部分青丘華人對土著也有了更深的了解。例如,土著其實並不是紅皮膚,而是黃皮膚。之所以看起來是紅色,僅僅是因為他們喜歡將紅色泥土抹在身上而已。據說是有一位貴族不慎落水,被土著家丁救起,看到土著身上的紅色泥巴被水流沖刷下來,露出棕黃色的皮膚,才恍然大悟。人們終於確認,土著是人類而不是狐妖。但對於這個新大陸的稱呼,大家依然傾向於稱之為「青丘洲」,畢竟已經喊習慣了。許多人認為,雖然土著並非狐妖,但青丘古國是存在的,只不過因為某種原因,現在已經滅亡了。青丘華人應該將華夏禮儀發揚光大,使得禮儀與文明再次在青丘洲發展起來,使得青丘古國的榮光在青丘洲再現。

土著其實並非紅皮膚,更非狐妖

對於青丘古國滅亡的原因,人們都有不同的看法。有人認為,青丘古國的傳說有很大的偏差,實際上天庭在看到青丘國禮樂崩壞的時候就已經震怒,並且抹除了整個青丘國。也有人認為,之前流傳的青丘古國傳說大體是對的,只不過野蠻的新一代狐妖最終完全毀滅了青丘國,而失望透頂的上天最終撤回了青丘狐妖一族的特殊能力,人形狐妖全部被打回原形,而新一代的狐狸還沒有修到化為人形的年限。

至於土著的來源,大家則持有不同的態度。有人認為,土著就和古代傳說中的百越一樣稀鬆平常,在青丘古國時代就是當地的蠻夷,本來受到過青丘的教化,但隨著青丘滅亡,他們也回歸了野蠻。也有人覺得,他們是從南部殷人城邦逃離的奴隸。他們趁著奴隸主不注意逃離虎口,北上闖入青丘狐國,由於擔心被遣返,因此一直在遠離青丘城市的地方建立村落,沒有融入文明世界,甚至連青丘狐國滅亡之時也沒有太多了解,之後更是淡忘。

青丘人了解到的殷人城邦,據說蓄有大量奴隸

說起殷人城邦,這還是從造訪青丘的紅毛夷那兒了解到的,那群紅毛夷自稱什麼「吸搬壓」人,據說是大明的朝貢國之一,以前被稱為「佛郎機」人,後來在他們的抗議之下,大明施展天恩,這才改用他們的自稱「西班牙」來稱呼他們。不過外交什麼的是朝廷的事情,真正讓青丘人感興趣的,還是紅毛夷描述的殷人城邦。那還是弘曆年間(16世紀中葉),紅毛夷在酒館吹牛的時候,曾經描述過青丘洲南邊的諸多城邦,還有城邦中大量用於活人祭祀的金字塔。雖然紅毛夷說他們是印度人,不過華人持有不同意見,畢竟南邊那些城邦血腥祭祀的習俗和對神明的瘋狂崇拜讓華人聯想起了古書上記載的殷朝。而紅毛夷語言中闡述的城邦人傳說中的古代大王「Hosi El Rey」,正好對上了商末的攸侯喜將軍。史料記載,商朝滅亡之後,攸侯喜將軍帶領不願意臣服周朝的二十五萬飛虎族從山東跨海東渡,從此杳無音信。而紅毛夷說,城邦人自稱是「三千年前由天國乘涕竹舟經天之浮橋諸島,到科潘河畔種豆麥黍粟的農民」,時間、地點、交通方式幾乎不謀而合,更使得青丘人確認了城邦人的身份,就是商朝遺民。相較於之前對待土著部落民的態度來說,青丘華人對南邊素未謀面的殷人城邦是非常有好感的,畢竟商朝遺民,從某種程度上也算得上是同胞了。他們的人祭雖然野蠻,但畢竟是出於對上天的虔誠。他們畢竟是華夏文明的一系,只要教導殷人以正確的禮節,南邊殷人地便是沒有血腥的禮儀之邦了。

殷人城邦的人祭

戾氣之災

當然,目前來說,殷人城邦對於大多數青丘人而言還是個比較遙遠的地方。大多數青丘人的一生,無非就是守好他們的一畝三分地,種種田,打打獵,采採礦,僅此而已,出門遠行開闢新土不容易,因而探險家也是受人景仰的存在,不過一般來說有功封官,無功名裂,因而探險什麼的對於普通百姓來說似乎也沒什麼關聯。與青丘人走得更近的,是當地這些土著部落民。隨著越來越多人了解到南邊的殷人城邦之後,「逃奴說」逐漸得到了大家的肯定,因為其祖上的奴隸身份,越來越多的人也對土著部落民產生了同情心和惻隱心。有學者提出,也許當地土著在身上塗抹紅泥的習慣,就是在青丘狐國時代養成的。為了避免再被奴隸主抓回去,他們在身上抹上紅泥巴偽裝成狐妖的模樣。後來,抹泥巴目的逐漸被遺忘,但這一行為逐漸成為了傳統,並且一直延續到青丘狐國滅亡以後。這也造成了青丘華人在青丘洲登陸的時候造成的一系列誤會。對於這些誤會在雙方之間造成的摩擦,了解歷史的青丘華人無不表示了真誠的歉意。當然,大多數青丘人不了解這段歷史,他們認為先祖解救了這些從殷地逃亡出來的奴隸後代,使其得以融入文明社會,將其安置在自己家中,成為了家裡的家丁或者僕役,亦或是安排到了礦上,成為了勤勞的礦工。無論如何,青丘人和土著之間,確實是開始過起了前所未有的和諧生活,不像之前那樣躲得遠遠的盡量避免直接接觸,現在他們同吃同住,他們歡聲笑語,他們魚水相歡……

隨著雙方越來越親密的接觸,青丘華人逐漸發現,土著變懶了。先是運礦的時候,動不動就坐下來休息;後來種地的時候,也總是犁地沒多久就放下鋤頭;再後來,甚至是端菜的時候,都把盤子丟下,直接靠牆癱軟下去……這個時候大家倒只是抱怨一下,畢竟華人在相關職業上也是非常努力和敬業的,土著休息的時候,華人還能加大自己的工作量頂一下。但後來,大家意識到,這只是個開端,更嚴重的問題還在後面。先是土著瘋狂的嘔吐,弄得家中、礦上烏煙瘴氣;而後,土著身上冒出了越來越多的麻疹,彷彿一座座火焰山,麻疹破開以後又變成水皰,像是一個個血水的池塘;再後來,華人家庭男主人也開始冒出了麻疹,而後據說還有七竅流血,更有甚者最終全身腐爛而死,煞是痛苦。

一個可怕的猜想終於開始在市井磨坊中流傳開來。這是另一個關於青丘狐國滅亡原因的猜想,一個最可怕的猜測。青丘狐國,非亡於上天,而是亡於地界逃犯,這群偽裝成殷人奴隸的傢伙。他們從地獄越獄,攜帶著地界的瘟疫,化身為人形,等待著信任他們的傻瓜上鉤。在青丘狐國時期,他們就是通過偽裝成狐妖的樣貌親近狐妖,隨後大範圍傳播瘟疫,最終造成了青丘狐國的覆亡。事成之後,他們就成了「狐妖一族」,以此瞞天過海,直到華人到來。而現在,新的青丘國出現,他們萬萬沒想到,竟還會有外來人在此建立文明社會。讓他們更加痛恨的是,一開始害怕和排斥狐妖的華人,在發現「狐妖」其實是人類的時候,不但不再害怕狐狸,而且竟然妄想教化土著,這個寬容且文明的青丘人國成為了他們的眼中釘。於是,地獄的逃犯收起瘟氣,褪去紅泥,收起暴虐,騙取華人的信任,以期大規模接觸青丘人,而後露出利爪獠牙,準備給青丘洲的文明帶來又一次的毀滅。恐懼傳播得比瘟疫更快,《遷蠻令》開始緊急下發,規定華人迅速遠離土著,避免受其污染造成悲劇。

瘟疫毫無節制的擴散開來

然而此時,形勢已經無法控制了,從一個個家庭的小點開始,由點及面,瘟疫大面積擴散開來,青丘洲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機中。「黑雲蔽日,赤地千里。屍積成山,十室九空。」青丘邊地上,一片地獄光景。在作法禱告都無效以後,萬念俱灰的青丘當局終於啟用了青丘檢疫司。青丘檢疫司由一群來自舊大陸的腐儒組成,據說是遊手好閒不考功名整天鼓搗些歪門邪道的大夫吳又可的學生,這些人隨身不離一本閑書《瘟疫論》,並且奉若至寶。雖然據說吳又可帶領其學生化解了大明小冰河時期的大瘟疫危機,但可信度存疑,畢竟如果他們真的有實力,應當入朝為官,而不是流落至此了。

吳又可在明國三十年戰爭期間編寫的《瘟疫論》

不過,青丘檢疫司終究完成了他們的使命,瘟疫最終穩定控制於邊地,在內陸並未嚴重擴散,可以說幾乎將青丘的損失降到了最小。雖然許多人固執的認為是作法禱告起了作用,但更多的人則意識到這的確是青丘檢疫司的功勞,他們對青丘檢疫司的官員大加讚賞,有些官員甚至被百姓封為門神。這些行醫者也不再被稱為儒生,畢竟他們不求功名,專註學醫,於是有了一個統一的稱呼——醫生。

轉折時期

雖然青丘的瘟疫危機最終被化解,但青丘華人與土著的信任關係從此破裂了;同時,紅毛夷所謂天主教的耶穌基督也並沒有給百姓帶來實際上的保護,感到被欺騙的人們開啟了一場反基督浪潮。當然,沒有青丘各大家族的暗中支持,很難說青丘的反基督與反紅毛夷浪潮會如此順利。無論如何,自後青丘諸侯與西班牙人扶持的各種敵對勢力的衝突又斷斷續續的持續了數十年,直到天順十年(1648年)青丘與新西班牙總督區簽署邊界劃分協議才算告一段落。西班牙人承認了青丘的獨立自主與領土完整,並劃定從下加利福尼亞半島一直到延伸到新墨西哥直至德克薩斯西部邊陲的廣闊地域為「暫定雙方公管地區」,具體勘界工作將交給以後具體談判解決。這個所謂的「以後」,雙方心知肚明,正是「處理」掉這些領地上的土著部落之後。

西班牙總督區使者與青丘都指揮使司使節簽署邊界劃分協議

殖民地談判完成不久,青丘內外皆平的時候,從中原卻突然傳來了反賊攻破京師,天子自縊的消息。不久之後,又傳來了周王稱帝建立隆武政權的消息。(註:1649年為特殊情況,同時為天順十一年和隆武元年。)經過反覆核實以及利弊權衡,青丘宣布效忠隆武政權。當然,由於大明海軍已經被東寧集團控制,青丘此時實際上受到東寧的調遣。東寧倒也並非一味壓榨青丘,偶爾還是提供了及時的幫助。例如,大瘟疫之後,青丘一方面邊界人口流失,另一方面不能也不敢驅使土著去工作了,勞動力面臨嚴重短缺。東寧從大明內地向青丘輸送(倒不如說是扔)了大批深受三十年戰爭之苦的華人難民,有效緩解了青丘的勞動力問題,不可不謂雪中送炭。大部分難民遷到邊地安家落戶,穩住了邊境局勢,並被鼓勵繼續向邊地外拓荒,尤其是向青丘和紅毛夷的「共管區域」進發。根據談判定下的規矩,開闢「共管區域」自然首先要將土著部落處理掉。這次,青丘上下同仇敵愾,打著為狐妖亡魂報仇的旗號開始清除「瘟源」,並將文明的種子播撒到新的地方。

此時的青丘人,已然開始樂衷於自比狐狸,機智、靈敏、多謀、活潑,這些優點都被賦予到狐狸身上,而後狐狸又逐漸成為了青丘華人的精神象徵。他們感嘆青丘古國的高度文明,悔恨曾經誤會狐妖野蠻,並深深惋惜青丘狐國的滅亡。而仇恨的焦點,自然集中在這些瘟疫的始作俑者、一切悲劇的根源,也就是所謂「土著」的身上了。消滅帶來厄運的野蠻土著,為青丘狐國報仇,建立一個人狐和諧共處的華夏青丘,彌補青丘狐國的遺憾,成為了此時青丘人的共同理想。這種理想,從本質上說,與其說是發揚光大華夏禮儀,倒不如說是人們以狐妖古國為寄託,努力擺脫封建主義建立嶄新社會的嘗試。

狐狸成為青丘人的精神象徵

青丘新生

青丘的確在為這個理想而努力。永寧二十五年(1689年)青丘公宣布設立資政院,各大貴族和財主的集會得到了合法化與規範化。資政院名義上是青丘公召集青丘各諸侯的諮詢機構,然而在實際上卻是青丘的最高權力機關。到了18世紀早期,青丘一切國內外大事都會被提交資政院審議,在獲得資政院批准之後方可執行。按照當時青丘的選舉法,各級貴族自然是資政院的當然議員,然而除開貴族外,青丘也開放了部分席位給城市上層、強勢海商集團代表人物與地方鄉賢代表。當然,此時青丘的文字、各諸侯在其領地內的君主專制、節慶習俗與隨著社會發展在18世紀早期於青丘設立的科舉制度以及根深蒂固的小農經濟佔主導的經濟結構全都繼承於大明本土,當然也包括了默許納妾在內的種種陋習。不過,在勞動力短缺的情況下,解放婦女便成為了一個很現實的問題,纏足在青丘得到了廢除。

到18世紀中期,青丘的資政院正式的劃分為了上下兩院,上議院稱之為勛貴院,下議院稱之為鄉賢院。這也意味著青丘的中上層百姓逐漸走上了政治舞台。1789年周饒大革命之後,雖然大部分青丘人並不贊同周饒人使用暴力獲取自由,但他們均在不同程度上受到了周饒民主主義的熏陶,青丘鄉賢院迅速發展,逐漸對勛貴院取得了壓倒性優勢。在鄉賢院發展的數年間,促進社會進步的改革得以頒布,而阻礙社會發展的陋習則逐漸被人們拋棄。自周饒大革命之後,唯一一次勛貴院頒布、並且得到鄉賢院支持的法令,是將青丘公提升為青丘王,以及青丘王國正式建立。青丘王國亦稱為華夏青丘國,也就是華夏人在青丘洲建立的國家;簡稱青丘,即與洲名相同。令勛貴院始料不及的是,鄉賢院之所以同意青丘公稱王,以及青丘建國,僅僅是為了在名義上也擺脫腐朽沒落的大明王朝,方便改革的進一步深化而已。在一系列新政頒布以後,貴族的地位越來越顯得無足輕重,而來自民間的德高望重者則越來越活躍於政壇中。

青丘資政院召開的一次會議

與資政院相輔相成,青丘地方政府也進行了一系列改革。青丘的市,最先發源於西部沿海地區的貿易集市,後來逐漸擴大為一整個城區。受東寧影響,逐漸成為了一個個自治單元,後來開始自己推選市長進行管理。而市政會則由富商巨賈們把持。再往後,市的管轄範圍逐漸變大,也開始逐漸管轄市區附近農村,甚至與一些諸侯領地產生了領土糾紛。州一級行政單位設置於18世紀中期,起初只在西部沿海地區設立,用於協調諸侯領地與市區之間的領土矛盾的臨時性機構。後來職權逐步擴大,開始擁有對自己轄區內市與諸侯領代替中央徵稅的權力。隨著時間推移,州的行政長官有了自己的行政公署與隨員,同時除開最先的自治市外,由州長直轄的市與村也相繼設立。進入19世紀之後,州正式成為了一級行政機關。通過1832年青丘改革,在青丘全國範圍內由北到南設立了五個州,同時正式開設了州咨議局協助州長治理州。當然,實際上初設立幾年間,州的下級單位非常的混亂與複雜,有各自治市,州長直轄市,州直轄村,與大大小小的諸侯領,一個州長甚至每天要應付數十個不同的地方行政單位的事物。但比起諸侯地方自治嚴重的封建時代,此時的青丘已經有了一定的集權趨勢。

青丘的資本主義也在艱難發展。青丘資本主義的發展來自這幾個方面,即各沿海商貿港口的商業資產階級、來自東寧的外來資本主義、來自內地的以賺取利潤種植經濟作物為主的資產階級化了的新貴族。當然對於沿海的商業資產階級來說,他們並不關心青丘這個國家,或者說他們對大的政治環境不太上心,他們更熱衷於建設自己的小天地,甚至希望效法威尼斯建立一個獨立的商人共和國。而對於東寧來說,對青丘的投資無非是為了攫取利益,將青丘作為自己的傾銷市場。而對於新貴族們來說,除開少數嵌入市區經營外貿的開明貴族,其餘新貴族都紮根於農業,儘管他們參與了資本主義世界市場,然而卻無意於發展工業。當然,此時的青丘依然有一部分人開始嘗試在沿海大城市建立工廠,儘管只是青丘經濟中微乎其微的一個部分,不過依然被後世史學界定義為青丘工業化的萌芽。

1836年初的青丘首都三寶

隨著青丘的不斷發展,青丘得到了越來越多的國際關注,實力也逐漸雄厚起來。但此時的青丘,面對南邊的龐然大物,西班牙帝國的三大總督區,依然顯得弱小無力。青丘王國的建立意味著青丘放棄了朝廷的庇護,狐假虎威的日子結束了。青丘的這一舉動似乎證明了其獨自面對紅毛夷的自信;而這股自信的來源,正是新西班牙總督區內醞釀已久的獨立風暴。新大陸的新時代,正在向青丘招手;真正的青丘洲開拓史,這才拉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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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丘歷史總設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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