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蛋吧，不是人的舅舅舅媽以及各種親戚們

曾經有人問我，紅樓夢裡的賈芸他舅舅，並沒有壞到殺人放火，但作者為什麼把他的名字叫作「卜世仁（不是人）」？相比較賈雨村貪贓枉法不是更壞，賈赦逼迫人家大姑娘（鴛鴦）當小老婆不是更壞？為什麼他們都不叫「不是人」，而賈芸的舅舅偏偏叫「不是人」？

我想，作者曹雪芹親身經歷過從一個豪富之家敗落流離的過程，正如魯迅說的那樣，你有從小康之家淪落到貧賤的經驗嗎，如果有的話，那你一定會看盡世態炎涼。

在這種炎涼里，最能刺傷你，算計你，鄙視你，以及攻擊你，前倨後恭的，大約就是你家的那些「至愛親朋」了。

比如，賈芸的舅舅「不是人」，之前欺負賈芸母親是個婦道，賈芸當年年紀又小，侵吞了他們家的財產，在賈芸一家孤兒寡母過日子艱難的時候，不僅不施以援手——按理說只是從本該屬於賈芸的財產中還一點出來給他的親妹妹親外甥，但他不肯，這種吝鄙小人，把一個錢看的比磨盤還大，錢入了他的口袋，掐著他的脖子他都不肯吐出來，他還管你挨餓不挨餓，日子過得下去過不下去？

這樣的人，與禽獸無異，作者喊他「不是人」名至實歸，恰如其分。

下面是一篇我從前寫的舊作：

《這世間只有壞人的夫妻關係才搞得好》

紅樓夢裡有一段，榮國府的外圍窮親戚賈芸，芸二爺，到自己親舅舅家去借錢辦事兒，從前似乎是侵吞了賈芸家家產的舅舅，打定主意一分錢不借，還說了一大堆別人家孩子（賈芹）如何如何好，你如何如何不長進的話，那芸兒也是個有志氣的，見舅舅這麼不是人（舅舅名字還真叫卜世仁），就準備打道回府了。

這時候，一個絕妙的小品開場了。「不是人」舅舅說，大外甥你這麼急著走幹嘛，吃了飯再走吧。舅母馬上介面道，你又裝富，家裡早就沒有米了，剛買了半斤麵條準備下給你吃，你留下我們的寶貝外甥，這是要讓他挨餓嗎，你捨得嗎？舅舅說，那再去買半斤就是了。舅母馬上喊自己的女孩兒，寶寶快過來，去對面鄰居王奶奶家借幾個錢，和她說我們明天就還。

每次讀到這一段，都感覺「不是人」舅舅家，全家三口人，大概都是開心麻花出來的吧，或者是賈玲團隊的？怎麼演戲連排練都不用，演的那叫一個爐火純青，三個人對接的也天衣無縫，毫無瑕疵，除了知根知底的比如芸兒本人，或者鄰居醉金剛倪二之類，有誰不認為這是一對好舅舅，好舅母，這是一門好親戚呢。

有人說，好人的夫妻關係，親情關係可能不一定能搞好（當然人絕對不能以「好人」「壞人」這麼簡單粗暴地來劃分，這裡僅僅與「不是人」舅舅相比較而言），因為「好人」有時候會顧及他人的利益，比如朋友的，同事的，甚至是社會大眾的利益，還來不及，或者說暫時會把自己親人，配偶的利益先放在一邊。但「不是人」舅舅這一類「壞人」——儘管非常討厭給人貼上「好人」「壞人」的標籤，但「不是人」舅舅確實可以歸到「壞」的那堆里，因為凡塵俗世，匹夫匹婦，殺人放火的大惡人往往很少，類似他這樣自私自利，毫不顧念親情，勢利眼，外加嘴臉醜惡的人，也的確可以用一個「壞」字來總結——像他們這樣的「壞人」，往往夫妻關係倒會處理的很好，很融洽。

原因也很簡單。「不是人」舅舅眼裡只有錢，黑眼珠只看到白銀子，那就會爍爍放光了，什麼朋友，什麼親戚，都不及銀子可愛。什麼親戚朋友的錢，他能算計的，都想算計到自己口袋裡來。

這樣的人，你能想像他還有朋友來往？誰會和這樣的人做朋友呢？那家裡人就是他天生的，原生的，唯一的「朋友」了。而且如此吝嗇粗鄙，刻薄寡恩的人，也不大會出去搞外遇的，因為畢竟搞個外遇總得花點錢，哪怕是喝杯咖啡買個小禮物呢，類似「不是人」舅舅這號的，大概都會心疼半天，算計半天，如果對方女人喝了他的咖啡收了他的小手絹還不讓他得手的話，估計他都能心如刀割，回頭還會讓那女人咖啡錢AA呢。說起來，這樣的老公倒是最「安全」的。夫妻倆還真能同心協力，勁往一塊兒使，所以，舅母與他是心有靈犀，配合默契，「不是人」舅舅只要一開口，舅母就像他肚子里的蛔蟲一樣，就能接著他的台詞往下走，中國最頂尖的小品搭檔沈騰馬麗也不過如此，可見兩夫妻感情確實不賴，是一對過日子的好拍檔。

對了，還有他們的女兒，那個不出聲的助演，也是乖巧「懂事」，演的非常稱職。換了我小時候，可能會演砸，說上一句：媽媽，咱們廚房裡還有大燒雞大肥肉沒吃完呢，留下表哥一起吃唄。但這小女孩一聲不響，擺出要去對門兒借錢的姿態，戲雖少，可演的絲絲入扣，好戲，好演員。由此可見，「不是人」的親子關係也處理的非常好，與女兒之間也有一份難得的默契，可見，親情最重要的是陪伴——他沒少和自己的孩子在一起相處，陪伴著她成長，這一家三口的關係，難道不是「親人抱團」，一起抵禦這個「冷酷無情」世界的最好典範嗎。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