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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歲奧斯卡影后:強詞奪理,懟天對地的彪悍女神

01

奧斯卡頒獎禮上,有個人戳中了我的淚點。一個短髮精幹,說話語無倫次的女人。

她接過小金人,表達了感謝,然後偷偷摸摸地放在地上,還拍了拍它的頭。然後,典禮一落幕,這個小金人就被人偷了,偷了,偷了,了……

這是在為她下面要說的話做準備。

「我可否有幸邀請禮堂里的所有被提名女性站起來。」她念出所有藝術工業里的職業,電影人,製片人,導演,編劇,攝影師。「開眼瞧瞧,女士們先生們,我們之所以站在這裡,因為我們有故事要講,有大事要做。」

聽到這話我哭了。無論是看直播,還是短視頻,無論看多少遍,總是淚流滿面。

鏡頭掃過所有立於人群中的女性。有的十分調皮,像梅姨,總是蹦蹦跳跳,並拍手稱快。

有的則有些拘謹,目光淡然。她們是少數,卻是最值得驕傲和自豪的少數。

而鼓勵她們站起來為自己的成就鼓掌的,正是90屆奧斯卡影后,弗朗西斯·麥克多蒙德。

02

弗朗西斯·麥克多蒙德有個彪悍的名字,科恩嫂。在好萊塢,科恩兄弟是獨立電影的代表,遊走於反套路,反按部就班。

1984年,兄弟倆打算拍一部電影。這是他們的處女作,名字很挑逗:《血迷宮》。

一開始,兩人就想省錢,打算用80萬的最低成本,兩個月的拍攝周期,打造出一部最轟動的懸疑片。

成本低到這份上,哪個女的願意演?

弗朗西斯當年正好27歲。性感,嫵媚,都與她不沾邊。她看起來有點神經質:下巴尖尖的,嘴巴薄薄的,眼神很銳利,一看就是已經找到奮鬥目標的個性女。

高中時,一次偶然的機會,她發現自己好像比學校里任何一個人都更具表演天賦。她當即確立了自己的人生導向:做一名演員。

任何夢想的實現,都需要日積月累。年少輕狂時,弗蘭西斯為了實現自己的演員夢,多方努力,不敢稍懈。

她先選擇了貝薩尼學院的戲劇系,又報考了耶魯大學的藝術研究生,之後還覺得不夠,便加入了一個舞台劇劇團。

二十幾歲的年齡,她全用來學習。先在學校里學,然後去舞台上學。她表現得相當活躍,那幾年的百老匯戲劇舞台上,總有她的身影。

她說,她想要的不過是最火速的進步。只有在舞台上,你才會時時刻刻受到觀眾的「指指點點」。他們就坐在台下,你演得好了,他們會屏住呼吸,會落淚,會掌聲雷動。

一旦演不好,他們也立刻能表現出厭惡,立刻走人。她要的就是這些「最痛苦的,最及時的」回饋。

一天,耶魯老同學霍利·亨特(10年後,她將憑藉《鋼琴課》獲得金球獎和奧斯卡雙料影后)來找她,「我聽說有部電影正在招募演員,你去試試?」

據這位老同學說,電影的導演是一對非常古怪的兄弟兩,從沒拍過什麼片子,正在招募演員的這部,還是他們的處女作。

不知是老友洞若光火,還是電影本身就與弗朗西斯很配。弗蘭西斯去試鏡了,不僅被錄用,電影拍完後,她還順理成章地成為了大哥喬·科恩的女朋友。

03

渣男對女人的打擊是致命的,一輩子都擺脫不了其陰影。而一個懂你的好男人的影響則會將這個女人塑造成更好的人:個性,洒脫,做自己,並有了獨立而別緻的審美。

1994年,弗朗西斯和喬·科恩結婚了。結婚典禮上,她瞧著自己的丈夫,並沒有那種小女人的激動。

她37歲了,有什麼好激動的。況且喬·科恩給她的婚戒,還是他給前妻戴過的。

有人問她, 「你真的不介意這事?」

她的回應很決絕。那枚前妻的婚戒,她一戴就是數十年。有時在朋友面前開開玩笑,有時回到自己的丈夫身邊,打打趣。

面對這種情況,喬·科恩說,「哦,我就愛她這樣。」

有了丈夫的「慫恿」,弗朗西斯做起事情來,越發「肆無忌憚」。

37歲,對女人來說,是個特別危險的年齡,事業已經起步,各項資源都非常穩定,但這時候,你的煩惱卻來自於自身,你必須考慮是否要孩子了。

弗朗西斯沒有猶豫,她說她不想要孩子,她想要工作。

於是,科恩只好找了個折中的辦法支持她去奔事業:領養一個小孩。

弗朗西斯說到做到,事業很快走向了巔峰。1996年,她憑藉《冰血暴》中的懷孕女警探一角獲得了奧斯卡影后。

她一襲深藍長裙加西服外套,自信滿滿地走上奧斯卡頒獎台,感謝大家對她的支持,尤其是科恩。

當晚,她走下頒獎台。去參加奧斯卡晚宴的路上,她急匆匆地點了支煙,咬在嘴裡,胳膊里夾著文件,左手緊緊地握著小金人。

她的眼神是那樣的篤定,銳利,走起路來彷彿要將紅毯踩碎,彷彿在向世人宣告:「我的路還長呢,我還會再來。」

贏得榮耀時,她心中早已有了規劃。

04

90年代末,大家喜歡那種膠原蛋白滿格的少女,喜歡《007》里那種香艷女人。

精神獨立,看起來有點瘋,做事總是有自己一套的老女人,總是不受待見。弗蘭西斯就是這樣的人,準確的說,這就是她在熒幕上的女性形象。

所以觀眾們對她的態度,非常直白,三個字:不喜歡。

「現實中,已經有不少老女人了,聲音粗巴巴,笑聲很詭異,抽煙喝酒樣樣行,說話直得要命,老是傷到別人,何必再去電影院里受罪呢。」

但弗朗西斯沒有放棄。

她從來不是那種會放棄的人。贏得奧斯卡影后,對她來說是生命中期的一個出發點。

她得決定她該怎麼做了。飄飄忽忽活在聚光燈下,靠接商業片混日子?還是兩耳不聞名與利,繼續挖掘表演的深度?

不用說,她選擇了後者,並且非常決絕。

1996年之後的二十年里,她幾乎消失在大熒幕上。

她拒絕一切採訪,拒絕一切偶然的合影要求,轉身重新投入戲劇舞台,試圖抓住自己的初心,再一次讓觀眾的炯炯目光去直接審視自己的表演。

她明確告訴劇團的人,「我只想好好演戲,兒子太小,我不喜歡電影工會把他從我身邊帶走。」

奧斯卡向來有個影后魔咒,就是拿到影后桂冠的女明星,大多數都會離婚。

像妮可·基德曼,格溫妮絲·帕特洛等等,就連朱利安·摩爾得獎時都還說,「我告訴你們,我們不會離婚,因為……」

弗朗西斯完全沒這方面顧忌。她太特別了,喬·科恩在任何別的女人身上都找不到這份勾魂攝魄的特別,而這恰恰是他最渴望的。

她出口成章,直衝要害。她討厭整容,覺得那是一種特別怪異的行為,經常與朋友聊著天,就怒氣沖沖地發表自己的觀點。

丈夫喬·科恩只好反覆提醒,讓她不要得罪朋友。

而她則說,「現在搞得好像衰老是病,得治。是失敗,得糾正。我從來都不這麼認為,外貌的衰敗,同時也證明了,你把智慧寫在了臉上。」

夫妻倆把家安在了大西洋西北海岸。

在那裡,她過著最平凡的生活,養孩子,參加聚會,小富即安。她從不說出家的真正位置,擔心狗仔隊來騷擾。

「不是騷擾我,而是擔心騷擾到鄰居和我的孩子。」

弗朗西斯從未讓自己領養的孩子在鏡頭面前招搖過市。她不是那種人。

因為她知道,孩子童年是多麼重要。

05

弗朗西斯原名很女性化,姓也很普遍,叫做辛西婭·安·史密斯。她自己就是個被領養的孩子。

她的哥哥,姐姐都是被領養的。然而,知道這個事實,並不能讓她寬心,她總有一種被拋棄的感覺。

她糾結於自己的根,她總想著去看看生母生父,試圖通過他們來理解自己身上的彆扭。這些彆扭包括,失望,頹廢,對世界不抱好感。

小時候,家裡總是搬來搬去,這裡住幾天,那裡住幾天。

有一次,養父母家居然搬到了親生父母家附近。她很興奮,決定去看看自己的父母。同學對她說,「你得先通知,這事不能給驚喜。」

她通知了,然後用極其卑微的語氣說,「我想見見你。」

讓她沒想到是,生母拒絕了她。

從此,她性格中古怪的成分便浮出水面。她討厭做少女,那樣實在太乖巧了。她要做的,是承認自己是個沒用之人,不被需要的垃圾。

她開始與那些她覺得同病相憐的人玩在一起。她們之中不一定都是被領養的,但都是「不被需要的」。

後來,她有機會接觸到了表演,她也會無意識地選擇這些草根階層的女性來演,她感覺離她們更近,與他們心靈相通。

96年後,一座金燦燦的奧斯卡獎盃放在家裡。她卻還像一個初出茅廬的戲劇專業畢業的學生一樣,死磕表演,埋頭苦練。她知道,只有這樣,才能成為真正的藝術家。

只有真正貼著生活去創作的人,才能獲得最狂野的藝術表達。

那幾年,她經歷了嚴重的更年期。晚上總是睡不著,每次驚醒都會發現汗水浸濕的床單。

她夜夜夢回,預感自己就要爆炸。這可怎麼辦?

弗朗西斯選擇了隱居,做一個消失於茫茫人海的頂級影后。

她需要真實的人生,需要歲月來為她的表演加碼。

06

2014年,機會來了。由普利策獎得獎作品《奧利芙·基特里奇》改編的同名迷你劇上線。

弗朗西斯在其中演一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中學數學老師。她的一生既平淡卻又暗流涌動。

中年時,老公精神上出軌一個小少婦,她毫不忌諱地說,「有什麼好,長得像個老鼠。」

父母關係時好時壞,母親又偶爾情緒失控。兒子從小就頂著巨大的心理壓力生活,結了婚又離,離了又結,卻始終無法與老媽冰釋前嫌。

然而,她又備受尊重。一個想要跳海的餐館服務員被她發現並救起後,她一臉賊呼呼的表情,生怕別人要做出什麼肉麻舉動來感謝自己。

結果,那個女生只是順應了她的脾氣,抱了抱奧利芙。

《奧利芙·基特里奇》劇照

一個格格不入,與人為善又老發脾氣的老女人,被弗朗西斯演的惟妙惟肖。

當你看到她因為氣憤兒子選了她討厭的女人做妻子時,她偷偷地把她的鞋帶了出去,扔進垃圾桶里。

你不會覺得奇怪,你只會為她叫好。而當你得知她還偷偷地順了一隻小耳環時,你簡直要忍不住為她歡呼雀躍。

這,正是弗朗西斯多年沉澱下來的演技。

是她讓你忘記了她的影后光環,只從演技這唯一的索引去認識她。

或許,當你看到她衰老的面孔時,你會發懵,你覺得似乎從來沒見過這個女人。

但很快,她就用演技征服了你,讓你相信,她所飾演的奧利芙就是這麼一個女人。

不用說順鞋子了,就算是迎來暴風雨毀掉整個婚禮,你也會支持她。

迷你劇里,膠原蛋白不再大行其道,卻是有大女人的天下。

觀眾們也沒想到,十幾年前,他們是如此討厭熒幕上的老女人,現在卻乖乖坐在沙發上,嚼著雞腿、義大利面,或其他零食,看弗朗西斯鬧脾氣,斗小三,拯救原生家庭出了問題想自殺的男學生。

07

《冰血暴》的榮耀,經過22年的洗禮,還未消失殆盡。2017年,弗朗西斯決定用全新的演技震驚世人。這就是《三塊廣告牌》。

弗朗西斯頭戴頭巾,一身藍色工裝服,英姿颯爽,咄咄逼人。她在家鄉的閑置廣告牌上豎起三句話:

「強姦致死。」

「依然還沒有抓到兇手?」

「怎麼回事,威洛比警長?」

你會以為這是一個罪案片,走的是逮捕歸案的路線。過不了幾分鐘,你就會發現,電影里的世界其實是真實世界的映射。

與現實一樣,電影里母親想做的事,看似簡單,不過是女兒出事,母親出馬,想要為女兒討回公道的事。

然而,就是這樣理想的,被電影描繪過無數次的事情,要辦成卻困難重重。

《三塊廣告牌》劇照

衝動,犀利,潑辣,一身血性的母親,其實不招人待見。同情是一回事,相處並提供幫忙,就是另一回事了。

小鎮的人都知道這位母親的痛苦,但他們從未真正體會過,也沒有機會體驗。

對他們來說,這種痛苦就像是一個點子,頭腦里的知識點,它不具備要你真正去面對,去處理的性質。

真正無法自拔的,只能是這位母親。

電影里刻畫的,與其說是一位母親的絕望之路,還不如說是一個女人成年之後的人生。

這種人生很難,莫名其妙地難。心中只要有火焰,四面八方都是洪水。

史蒂芬·金描寫女人時,寫過一句話:「有時候,做個強詞奪理的悍女,是女人一生中唯一的王牌。」

《三塊廣告牌》劇照

弗朗西斯所飾演的母親就是這樣。在眾人面前,她不流一滴眼淚,她總是冷漠,暴力,拒人於千里之外。

可每當她一個人,耳邊的寂靜開始滋滋作響時,眼淚就下來了,抑制不住的低頭,掩面,哭泣,彷彿要認錯。

無奈與脆弱終於寫在了一個悍女臉上。觀眾們或許不會哭,卻會呆住。

這不就是我嗎?無論多麼堅強,甚至用討人厭來偽裝自己,到最後,只要人散燈熄,獨自空坐,眼淚總會不自覺的流下來,彷彿要將身體里最後一絲堅強也流盡。

弗朗西斯說,「塑造角色時,我沒把自己當女人,我是參考約翰·韋恩去演的。」約翰·韋恩正是西部片里的傳奇硬漢之一。

《三塊廣告牌》劇照

最終,《三塊廣告牌》再一次為弗朗西斯贏得影后。

站在頒獎台上的她,短髮犀利卻有點亂糟糟的,暗金色長裙緊緊裹住身子,卻依然沒掩住她個性女的氣場。

她的笑聲,她眼睛的淚光,她放下小金人時彷彿拍拍小動物的頭的那個小動作,都表明了:她是個性與溫柔的混合體。是啊,誰說這些奇奇怪怪的個性不能在一個人身上兼容呢?

外在美是父母給的,我們已經無法更改了。

我們唯一能夠把控的就是內在美。

花時間去塑造,去美化,去接觸美好而深刻的事物,去百鍊成鋼,這才是我們需要的內在美。

它從來不是標準化生產,它是靈魂的造物,而這靈魂的豐富程度,就取決於我們自己。


參考資料:

澎湃新聞 奧斯卡|弗朗西斯·麥克多蒙德:那些強大角色背後的強大女人

弗朗西斯·麥克多蒙德的藝術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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