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峰：強者的悲劇

蕭峰：強者的悲劇

1

我們都知道蕭峰的悲劇。那是俄底浦斯式的悲劇，宿命無法擺脫，只有一死。

但這是蕭峰個人的悲劇，如果他不是蕭峰，悲劇就不會發生在他身上。

我們可能忽略了蕭峰另外一層悲劇。他走後，丐幫的衰落也是宿命，甚至更難擺脫。

這層悲劇不僅屬於蕭峰，也屬於丐幫，屬於整個江湖。不管他是蕭峰、張峰、李峰，悲劇都會發生。

2

在杏子林中，康敏、全冠清和徐長老出示汪劍通遺書，揭發蕭峰是契丹人。

蕭峰一頭霧水，不明真假，丐幫眾人莫衷一是。蕭峰是大英雄，慷慨豪邁，當時就決定不再做幫主，隻身離去。

這個決定極其草率、極其錯誤。

蕭峰在時，丐幫相當風光，與少林比肩，別的幫派都比不上。

不管什麼人挑戰，遇到什麼麻煩，只要蕭峰（那時叫喬峰）出手，藥到病除，所有問題迎刃而解。

就在杏子林內亂前，慕容復四大家將中的包不同和風波惡挑戰丐幫四大長老，一直是平手。

蕭峰一出手，三招兩式搞定了風波惡，包不同則根本沒動手。

蕭峰走後，西夏一品堂緊接著來襲，丐幫全軍覆沒，都被擒住。

後面的事就更糟糕了。在全冠清操縱下，丐幫選了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游坦之當幫主，不但幫中事務一塌糊塗，而且名聲掃地。

再後來，南宋期間雖有洪七公、黃蓉勉力支撐，丐幫還是每況愈下，一年不如一年。

3

蕭峰是不世出的天才，什麼武功一學就會、一會就精。他當幫主前，表現非常出眾，被試過三道難題，為幫中立下七大功勞，最後在泰山大會上連創九名強敵，解了丐幫之危。

於是，丐幫上下萬眾歸心。蕭峰當了幫主，那時才二十二三歲。

如果不出意外，他會做很長時間幫主。因為他的天才無與倫比，他的功績無與倫比，所以做三十年或四十年幫主都沒問題。丐幫中不會有人挑戰他。

但最大的問題正在於他的天才無與倫比。

一旦他突然離開，沒人能取代他，丐幫立刻陷入混亂。

本來丐幫有副幫主馬大元，但這場內亂就是馬大元之死引起的。蕭峰離去時，且不說其他人能力與武功行不行，只說合法性，就沒有一個人能代理幫主。

這和「倚天」中明教教主陽頂天暴斃後情形一樣。

明教沒有副教主，只有光明左使、光明右使、四大法王、五散人、五行旗掌旗使。陽教主突然缺位後，明教立刻分崩離析，因為沒人有繼任、甚至暫代教主的合法性。

這種合法性的缺失，對丐幫和明教這樣的超大幫派十分致命。

蕭峰和陽頂天有多強，他們離去後的局勢就會有多混亂。

因為丐幫和明教中人都不知道該怎麼辦，無章可循，無序可守。

4

沒副手也罷，更重要的在於幫主的傳承方式。

在「神鵰」中，魯有腳死後，新任幫主採取「推舉」方式產生（儘管這也是演戲），但在絕大多數情況下，幫主傳承都靠指定。

蕭峰的幫主是他師父、上任幫主汪劍通指定的，下任幫主應該由他指定，就象洪七公指定黃蓉做幫主，黃蓉指定魯有腳做幫主一樣。

這種指定更有極大不確定性：指定誰、如何指定、何時指定、指定後何時交棒。（特別是，丐幫兩大絕技降龍十八掌和打狗棒法只能在幫主間相傳。）

正因蕭峰和陽頂天太強了、又正當鼎盛，此前根本沒想到指定接任者的必要。而象神龍教洪安通這樣的教主，壓根兒就不想指定接任者，他想「仙福永享、壽與天齊」。

更可怕的是，在這種不確定性下，人人都有可能上位，難免出現不擇手段謀求幫主指定的人。

蕭峰時代的丐幫中可能沒有，陽頂天時代的明教中可能沒有，但很多情況下會有，比如日月教時代。

在任我行時代，東方不敗曲意逢迎，由副香主這樣的中層幹部被提拔為光明左使，被指定為繼任者。

在東方不敗時代，楊蓮亭討得東方不敗歡心，由啥也不是的小嘍羅被提拔為總管（這是為楊蓮亭設置的奇怪職位，地位在光明左右使之上），已成為實際掌權者。

5

在不確定性下，丐幫十萬幫眾、明教數萬教眾，夠得上被指定資格的畢竟是極少數。

剩下絕大多數人有兩種選擇：一種是建議幫中或教中改變一下，就算幫主、教主再強，還是給大家一個可預期的繼任辦法比較好；另一種是祈禱強大的幫主和教主真的仙福永享、壽與天齊，不要突然缺位。

第一種選擇太危險，傻子才會做；第二種選擇太僥倖，傻子才會信。

可是，誰會做傻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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