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架大拿麝月

吵架大拿麝月

文/蕎麥花開

怡紅院里,吵架大拿是麝月,是怡紅院的外事辦主任,專責一應吵架事宜。如果說《葉問2》上映,甄子丹負責葉問,黃曉明負責2;那麼怡紅院內,襲人可謂司禮監掌印太監,負責掌盤子抓總(是個呂芳?),晴雯可謂司禮監秉筆太監,負責拿針戳小丫頭(是個陳洪?),麝月則負責吵架?第五十八回,芳官乾娘打罵芳官,晴雯喝止不住,襲人喚麝月道:「我不會和人拌嘴,晴雯性太急,你快過去震嚇她兩句。」——不愧是掌印太監,這正是量才器使,哈哈!

麝月的經典戰例是兩場:

1.第五十二回,晴雯攆去墜兒,墜兒的娘來鬧,麝月罵回:

宋嬤嬤聽了,只得出去,喚了她母親來,打點了她的東西,又來見晴雯等,說道:「姑娘們怎麼了,你侄女兒不好,你們教導她,怎麼攆出去?也到底給我們留個臉兒。」晴雯道:「你這話只等寶玉來問他,與我們無干。」那媳婦冷笑道:「我有膽子問他去!他哪一件事不是聽姑娘們的調停?他縱依了,姑娘們不依,也未必中用。比如方才說話,雖是背地裡,姑娘就直叫他的名字。在姑娘們就使得,在我們就成了野人了。」晴雯聽說,益發急紅了臉,說道:「我叫了他的名字了,你在老太太跟前告我去,說我撒野,也攆出我去。」麝月忙道:「嫂子,你只管帶了人出去,有話再說。這個地方豈有你叫喊講禮的?你見誰和我們講過禮?別說嫂子你,就是賴奶奶、林大娘,也得擔待我們三分。便是叫名字,從小兒直到如今,都是老太太吩咐過的,你們也知道的,恐怕難養活,巴巴的寫了他的小名兒,各處貼著,叫萬人叫去,為的是好養活。連挑水、挑糞、花子都叫得,何況我們!連昨兒林大娘叫了一聲『爺』,老太太還說她呢,此是一件。二則,我們這些人常回老太太的話去,可不叫著名字回話,難道也稱『爺』?哪一日不把「寶玉」兩個字念二百遍,偏嫂子又來挑這個了!過一日嫂子閑了,在老太太、太太跟前,聽聽我們當著面兒叫他就知道了。嫂子原也不得在老太太、太太跟前當些體統差事,成年家只在三門外頭混,怪不得不知我們裡頭的規矩。這裡不是嫂子久站的,再一會,不用我們說話,就有人來問你了。有什麼分證話,且帶了她去,你回了林大娘,叫她來找二爺說話。家裡上千的人,你也跑來,我也跑來,我們認人問姓,還認不清呢!」說著,便叫小丫頭子:「拿了擦地的布來擦地!」那媳婦聽了,無言可對,亦不敢久立,賭氣帶了墜兒就走。

2.第五十八回,芳官乾娘打罵芳官,襲人祭出大殺器麝月:

襲人喚麝月道:「我不會和人拌嘴,晴雯性太急,你快過去震嚇他兩句。」麝月聽了,忙過來說道:「你且別嚷。我且問你,別說我們這一處,你看滿園子里,誰在主子屋裡教導過女兒的?便是你的親女兒,既分了房,有了主子,自有主子打得罵得;再者,大些的姑娘姐姐們打得罵得,誰許你老子娘又半中間管閑事了?都這樣管,又要叫她們跟著我們學什麼?越老越沒了規矩!你見前兒墜兒的娘來吵,你也來跟她學?你們放心,因連日這個病那個病,老太太又不得閑心,所以我沒回。等兩日閑了,咱們痛回一回,大家把威風煞一煞兒才好!寶玉才好了些,連我們不敢大聲說話,你反打得人狼號鬼叫的。上頭能出了幾日門,你們就無法無天的,眼睛裡沒了我們,再兩天你們就該打我們了!她不要你這乾娘,怕糞草埋了她不成?」

下面從技法的角度,理一理麝月師傅的好手段,可謂條理清楚,脈絡井然,叫人無法反駁:

1.第五十二回,晴雯攆去墜兒,墜兒的娘來鬧,麝月罵回:

1)首先從體統上說,你們三門外頭的粗笨媳婦兒,木有我們這些副小姐、二層主子有體面,所謂的「這個地方豈有你叫喊講禮的?你見誰和我們講過禮?」

2)其次從源頭上說,寶玉的名字是萬人叫得,為的是好養活。這是老太太的懿旨。

3)再次從禮法上說,我們在老太太前,當然是叫「寶玉」的名兒。

4)最後點明規矩,「有什麼分證話,且帶了她去,你回了林大娘,叫她來找二爺說話。」——這正是機關單位,斷沒有主任科員直接跑去跟局長彙報工作的規矩!啊?您問咋彙報?你回了你們處長,叫他來給局長彙報!

2.第五十八回,芳官乾娘打罵芳官,襲人祭出大殺器麝月:

1)跟上次懟墜兒的娘一樣,這次懟芳官乾娘,麝月開宗明義,仍是立規矩,明體統,賈府規矩,嚴主奴之分,父母子女的小禮,要服從主子奴才的大禮,奴才的女兒,乾的親的都不論,只有咱們副小姐、二層主子管教得,誰許你老子娘又半中間管閑事了?也就是說,晴雯拿簪子扎墜兒,這是制度性規定!你這乾娘要打女兒,就是沒了規矩!

2)第二,點出最近禮法鬆弛,因連日這個病那個病,我們才沒回老太太,但勿要以為這是常態,改天回明上頭,把規矩還得立起來才好!

3)祭出最重要的殺手鐧:「寶玉才好了些,連我們不敢大聲說話,你反打得人狼號鬼叫的。」——寶玉是老太太的命根子,你們還要命不?

4)最後一句最漂亮,面子漂亮,罵的精彩,虧麝月怎麼想來,「她不要你這乾娘,怕糞草埋了她不成?」如此活潑生動的一句罵!里子更漂亮:真不要你這乾娘,看你到哪兒去吃欺頭!這可是一份大進項!

看官試看,麝月之能!麝月告訴我們,罵人吵架,也是一種能為,也是一門學問,也是一宗藝術。怡紅院的穩定秩序,麝月軍功章最大!第六十三回麝月掣籤所鐫詩為:「開到荼蘼花事了。」花,花襲人也。花事了,花襲人走了。「好歹留著麝月。」麝月最後是陪二爺的。「公然又是一個襲人。」曹公有「不寫之寫」;此所謂:「不走之走?」說起來有意思。怡紅院的「妻妾配」,賈母意中是黛玉晴雯,王夫人意中是寶釵襲人。根據紅學界研究,結果最後是湘雲麝月。惡謔一句,此所謂: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秦楚相爭,劉邦笑了。日蔣作戰,韶山笑了。此三者,可合觀?而麝月尚未必「公然止於一個襲人」,青出於藍冰寒於水,小霸王臨終語弟:「內事不決問子布,外事不決問公瑾。」寶玉身邊,襲人可決內事,未必能任外務;麝月則儼然是內外一肩挑的格局!在紅樓的後襲人時代,麝月可謂寶玉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好比李秀成一樣的存在,在曹公後四十回書中必有重量級後手,惜乎高鶚筆下蕩然無覓矣,唯存乎遐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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