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突破體制,老總們為什麼還要把孩子送出國讀書
如果不去英國,陳小天應該正在南京一所知名高中里,接受題山文海的洗禮。
在很多人的印象里,能去國外除了有錢,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因素就是在不適合國內的教育方式,然而現在越來越的「好」孩子出國讀書了。
正在美國加州一所私立高中念高三的宋雨晨,初中是在上海浦東排名第二的中學念的,他們班上45個同學,有一半出國讀高中。
從2013年開始,中國已經成為美國海外高中生源的第一大國,到了去年,更是刷新了記錄,達到一年35萬人之多。留學低齡化的井噴趨勢,究竟意味著什麼?
能不能出去,不僅靠成績,還得有雄厚的經濟實力。海外高中普遍沒有獎學金,中國學生又以選擇寄宿私立學校居多,學費加生活費一般在5萬美金左右。
負責美國高中項目的經理王女生算了一筆賬,在美國高中四年就得120萬人民幣,如果加上本科,至少投入150萬到200萬。
對於陳小天的父母來說,這可就是需要咬牙才能下決定的開支,因為對於一個只是月入過萬的知識分子家庭,這可不是一筆小費用。
陳小天的父親陳棟發現,很多不如自己的工薪朋友,一樣不含糊,他們之所以這麼做有兩個原因:一個是父母屬於70後,普遍獨子,掙錢不給孩子用給誰用?另一個,連吃帶住含學費,40萬人民幣,不見得比在國內選擇好學校高多少。送走之後,父母可以全身心放在工作上,兩相一比,也不算高消費。
但,國外的好學校也不是你有錢就能任性的。國外有些高中,入學甚至比考哈佛還難,美國排名前二三十的寄宿高中每家每年從中國招生不超過六個,加在一起不過一百多人,但是一年提出申請的有1萬多人。
而另一方面,這些異國學校也開始為爭奪優秀的中國生源打仗。
在美國,公立學校不允許招收國際學生的傳統正在被打破。多名國會議員已經提交要求廢除這一傳統的法案。「這有助於提高公立學校萎靡不振的招生氛圍。」法案的發起人之一,紐約國會議員比爾·歐文說。
教育制度和現狀逼人走
「為了讓您讀美國名校更容易。」這是一家高中留美中介的廣告。美國大學申請的競爭早在十年前就已經白熱化,這是早期中國孩子赴美讀高中的主要動力。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出去的原因變得越來越複雜。
真正讓陳棟下定決心送兒子出國,卻是一次偶然事件。初三上學期學化學,兒子第一次考試考得很爛,搞得陳棟莫名其妙,兒子陳小天說,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反正上課聽不懂。
直到陳小天母親到學校開會,謎底才揭開。老師解釋:班上小孩都上過補習班,就你小孩沒上,基礎的內容補習班上都講過了。
這還不是最根本的原因,關鍵是他不想讓兒子成為應試教育流水線上的統一零件。
在接觸的高中留學生家長中,王夢妍也發現,他們鼓勵小孩出國的原因跟陳棟類似:覺得國內高中缺乏創造力,都是在重複訓練。
還有的或許不是因為考試,只是不想讓女兒過一種庸常的人生。
王夏的女兒王思菡正在紐西蘭一所中學念高二,出國前,她是北京海淀一所知名中學的學生。如果女兒還在國內,她現在就可以預見未來:考上一所名牌高中,進名牌大學,結婚生子,王夏和愛人幫著帶外孫……
王夏說,她不想女兒跟她走一樣的人生。
北京的宋雨晨一開始從未想過出國。初三模擬考不是第一就是第二,按照慣例,肯定會被推優到上海的四大名校讀高中。但在最後時刻,她被刷了下來。老師的解釋是:你初二動了手術,沒上體育課,沒體育成績就沒法推優。
但父親宋彬打聽下來的原因可能是,在推優前沒有跟老師「走動走動」。
以前父親宋彬總還覺得可以跟體制抗衡,但是慢慢發現,體制可以對抗,但無法對抗的是生活本身。霧霾丶食品安全、資源壓力......大人還可以勉強忍受,小孩子怎麼可以?」
宋彬曾一度有過移民的想法,但這意味著要放棄國內的事業和朋友,他放不下,那就先早點送小孩出去吧。
我跟他們不在一個頻道上
宋雨晨第一年回來,宋彬差點沒認出來是誰,因為女兒晒成了個黑人。父親問,是學習不好被罰曬太陽了嗎?女兒答,打網球打的。
讓父親吃驚的是,從小不愛運動的宋雨晨現在幾乎成了一個運動達人:棒球丶游泳丶擊劍丶賽馬樣樣都通。雖然只是學校棒球隊的替補,但每次比賽,教練還是會讓她上場打一會。即便發揮糟糕,教練也總是鼓勵:雨晨,你打得很棒,加油。
「別人的鼓勵很容易有成就感,當一個人有了成就感之後,才會成為興趣。」父親宋彬努力回想,宋雨晨從小的愛好乏善可陳,鋼琴可以算是一個,那還是父母逼迫之下的產物。
有大把時間運動,全拜美國高中制度所賜:課餘運動也算學分,課業毫無壓力。一個學期有十幾門課讓你選擇,只要任選五門即可,不喜歡物理,可以選化學,不喜歡化學,可以選烹飪。
如何融入美國文化,對於中國小留學生來說是一個非常大的考驗。如今已經在紐約一家諮詢公司工作的吳界立,是2007年來美國念高中的。剛來美國之初,最頭痛的就是如何融入美國文化。國際學生基本上住在一塊,很少主動會跟美國本土學生聊天,半年之後,發現美國社會是開放的,才慢慢走出這一步。
在其他國家,同樣面臨融入問題。
在加拿大讀書的李月月邁出這一步的方式靠的是走讀,跟加拿大家庭的小孩同吃同住,跟白人玩,也跟黑人混,暑假的時候還把加拿大男孩帶到中國。李月月是初三那年去加拿大的,今年念高二。因為個子不高,以前很不自信,去了加拿大之後,不僅參加了足球校隊,還幫助校隊在州的比賽中奪冠。
今年暑假回來,李月月參加了初中同學聚會,家人問她跟同學聊得怎麼樣,她就說了一句話:我跟他們不在一個頻道上。「同學老是在比較成績,而我關心以後想做什麼,學生會會長如何競選,舞會如何安排。」
觀察兒子朱赫這兩年在澳大利亞接受的教育,朱大民感觸頗深:「澳大利亞學校里教的和社會中考察的是一致的,而中國的中學教育是說一套,做一套!」朱大民發現,道德品質和主流價值觀的熏陶其實貫穿著澳大利亞的教育體系,但和中國的思想政治教育不同,澳大利亞的思想教育讓孩子非常願意接受。
「在中國,教室里教你要遵守交通法規丶尊老愛幼丶真誠誠信,但你出門不會這樣做。到社會上只要不犯罪就行,爾虞我詐又怎麼樣?」朱大民認為,中國教的和做的有極大反差,而在澳大利亞,學校里教孩子要誠信,社會生活中也有個人的誠信記錄與之匹配,一旦違反規則丶不誠信,整個社會系統都會有反映,違規者要付出實在的代價。
朱大民相信,沒有人天生就有社會責任感,天生懂得要為社會大多數人的利益服務,而澳大利亞的教育體系用緊密聯繫的學校教學和社會實踐教會孩子這一點。「在中國教育體系裡面,我們的孩子暑期里玩命地上補習班丶玩命做題,教出來以後就做題特別棒,收拾家務丶孝敬父母都不會,你還讓他去愛國丶有社會責任感?」
還有兩年,王思菡就要高中畢業了,她的目標是紐西蘭最好的大學奧克蘭大學。在紐西蘭待久了,再回到北京,覺得這裡就是一個光禿禿的水泥城市。至於未來,她說等拿到綠卡之後再選擇。
精英階層小孩的離開,並沒有給普通的小孩留下任何機會。陳小天的學籍依然在學校保留著,他只是申請休學,如果在英國不適應,他還有退路可走。「中國的體制是出來容易,回去很難。」父親陳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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