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顏真卿書法不受時人待見?

當今多少大大小小的書法社團以「蘭亭書法社」來命名?還真沒法統計。那就統計能夠統計的。十一屆國展三百多件行草作品中,明確取法顏真卿行草書不足百分之五,楷書作品中則在百分之二左右。近五屆國展也大致如此。

所謂「王顏行書共稱尊」,但相比炙手可熱的江左風流,渾厚豪邁、光明正大、充滿厚朴氣質和戰鬥精神的顏真卿書風似乎是被捧得高高在上卻沒什麼實權的「太上皇」。

這種現象當然是有原因的。

很多人說顏真卿存世行書墨跡珍品太少,《祭侄稿》不適合初學,《爭座位》又是刻石,著實難以入門。但捫心自問是這樣么?有多少人整天抱著已經被鉤摹得筆意盡失、比《祭侄稿》還不適合入門的《蘭亭序》單字去複印;又有多少人將與《爭座位》同樣是碑刻的《集字聖教序》拿來入門;更有多少人熟視《祭侄稿》這個「真跡」無睹,卻積年臨寫不知是何朝鉤摹下來的二王手札臨本亦或是鉤摹後再刻帖的「拓本」。

從歷史上看,取法顏真卿的大書法家比比皆是,難道他們的版本都比今天的好?

看來,不是什麼版本清楚不清楚問題,本質上是個審美偏好問題。當代,流行書風轉換極快,跟明星、網紅的走紅與消失很類似。審美趣味不穩定,多樣化與迅速同化相交疊,一旦褚遂良書風入了蘭亭,必然連續兩屆滿眼「大字陰符經」,一旦某種北朝摩崖刻石得了大獎,必然各類非經典北朝刻石滿天飛。

無論怎麼亂,有一點倒是明確的,那就是精神性不斷消解,形式主義躍然成風。便於炫技的二王書風,觸目驚心的「丑書」,近20年來大行其道,而對「顏書」,這種不僅對技法,更是對靈魂的高度與厚度提出要求的,只能喜歡不起來。

能讀懂顏真卿的,是那些有責任、有擔當、有氣節的人,正如北宋的韓琦、蘇軾,明末的倪元璐、傅山,清代的劉墉、錢灃、何紹基,民國的譚延闓、沙孟海,他們的書法形態雖然最終並非都是顏體模樣,但卻在精神上和顏真卿達到了高度契合。

韓琦書法

倪元璐書法錢灃書法譚延闓書法

蘇軾手札

傅山書法

劉墉書法何紹基書法來看沙孟海先生的兩篇作品。沙老浸淫魏碑章草,但他的行草書當中一點都不缺顏真卿的殺伐與豪邁,他是真正讀懂顏真卿的人,沙老一部《近三百年書學》,也深入揭示了顏真卿書法的歷史地位。

沙孟海手稿沙孟海臨祭侄稿

書法家,首先應該是一個知識分子。我理解的知識分子,就是以民族、國家、人類的共同利益為出發點思考問題且有擔當的人。反觀當今所謂書法家,正在不斷地弱化知識分子角色,更別談有戰鬥精神的知識分子了。即使說到最最簡單的文化常識,都屢屢穿幫。國展獲獎作品很多詞不達意,更別說文意句讀和節奏感在書法作品中的表達。以為那些長款題跋是多麼有含義的心得,一看才知道是百度下來的作品介紹,而且完全照抄,錯誤也抄,目的就是顯擺自己會寫另一種書體。靡靡之音、狂怪陰鬱者眾,健康昂揚、正大光明者杳。

很難想像書法精神的傳承是靠技法的反覆訓練,如果當真如此,那麼所有投入時間刻苦訓練的人,都會是偉大的書法家。但是很可惜,歷史從來不是這麼記述的,未來,也絕不會是這麼展開的。

這個時代,不僅需要「天朗氣清,惠風和暢」,也需要「撫念摧切,震悼心顏。」

今天中書匯舉辦「顏真卿書法節」,就是要展現出一派新氣象,警醒對單純形式主義的盲目崇拜。我們提倡「有溫度」的書法,而不僅僅是「有姿態」的書法。在這個承平日久的太平盛世,我們不僅擔憂看起來很帥的風流倜儻和看起來駭人的丑怪分裂侵蝕了書法陣地,我們還更有責任祭起顏真卿的大旗,哪怕這種責任有時候只能無可奈何地退化為一種緬懷。

我們只想啟發一個個書法愛好者,真正去熱愛書法,真正把書法當作一種精神來追求!在這個糜弱、狂怪、分裂書風充斥的時代,我們的精神能夠在《祭侄稿》中披掛上馬、血淚滂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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