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德國明斯特,騎自行車尋訪街邊的當代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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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前面】
歐洲在2017年陷入了當代藝術的「節慶主義」:威尼斯雙年展,卡塞爾文獻展,明斯特雕塑展,兩年一度、五年一度、十年一度,重量級的大展,擠在了一起。
你可能沒辦法走遍這些展覽,世界說(ID:globusnews)決定用vlog和文字的方式,帶來「歐洲藝術現場」系列報道,喜愛當代藝術的世界說專員們,每期至少1小時的長視頻,既與不同藝術家對話,也把Ta的親身體驗帶給你。且允許我們對藝術的理解各有差異,但只一點,在這個模糊又激烈的當代藝術圈,我們拒絕人云亦云。本系列共有五期,敬請期待。前兩期我們看到了策展人的雄心壯志,藝術家的複雜思緒,可藝術是否真的只能給少數人欣賞?第三期,我們去看一場為了一個小城而設、卻譽滿全球的公共藝術計劃。
世 界 說
寧 卉
發自 德國 明斯特
門在身後關上,眼前慘白色的一個長方形過道,每堵牆上一扇門,只有左手邊的門可以打開,走進去,又是一個過道,又是三扇門,只有一扇可以打開。
邁步進去,燈光變得昏暗,地板上的電視屏幕上,一個男子的身影,遊走在跟我所處的房間一模一樣的情景里,窗帘緩緩地在搖動;下一間房,明亮的浴室,水龍頭滴滴答答地流著水……繼續打開下一扇門離開浴室,我回到了最初的那個過道。
但是,等等,我出不去了。原本入口處的那扇門打不開了,門把手底下有一個鮮紅的按鈕:「僅在緊急狀況下使用」。怎麼回事?
剛剛使用過的那扇門還能打開,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一模一樣的過道、窗帘與屏幕上的男子、紙花、浴室……越走越不對勁。猶豫地打開浴室的門後,啊,我回到了一開始的那個過道、入口也是出口,靜靜地等在那裡。那顆鮮紅的按鈕不見了。
原來是一個圓形的路線、我走過了兩間一模一樣的公寓;重複、對預期和記憶的打擊……這是一件題為地址「N. Schmidt Pferdegasse 19 48143 MünsterDeutschland 」的藝術作品,意為德國明斯特Pferdegasse19號,居住者施耐德。
△ Gregor Schneider, N. Schmidt, Pferdegasse 19, 48143 Münster, Deutschland, ? Skulptur Projekte 2017, photo: Henning Rogge
「雕塑」(Sculpture)的概念隨著當代藝術的生態,發生了極大的變化。施耐德「居住」的那兩間房子,讓人印象深刻,也在挑戰著「公共空間」的概念。
這間作品來自今年的明斯特雕塑計劃(Skulptur Projekte Münster),十年一度的這個計劃沒有既定主題,沒有政治偏向,沒有商業企圖,接收到委託的35位藝術家(好些都多次參加該計劃),各自在35000歐元的預算下,創作新的作品,只需要滿足兩個要求:利用「公共空間」(Public Space),保證「在地性」(Site Specific)。對於主辦方而言,雕塑計劃是獻給明斯特居民的文化藝術福利。
初訪者則很容易以為德國西部的明斯特是一座中世紀的老城,石砌的大街,模樣古老的建築,悠閑愉悅的市中心,大量的騎行居民,經典德式規則與富裕……但這只是假象。
二戰期間,明斯特幾乎被完全摧毀(92%),經過戰後的「原貌修復」,才成就了今天「迪士尼樂園」一般的景象。時間,比修復更好地掩蓋了歷史。
如果想要一探雕塑計劃,只需要租一輛自行車,在陽光下尋找散落在小城角落的公共藝術作品,有一些難解、有一些驚喜,一天很快就過去了。尋覓的樂趣大概更在於過程。我在一個傍晚遇到了一群老兵(又或是軍事夏令營),三三兩兩,年齡、身形各異,穿著軍裝繞著小鎮附近的湖跑步。如果告訴我這場凌亂的「行軍」是一件作品,也會全信。
土耳其藝術家艾克曼(Ay?e Erkmen)的「水上」(On Water),將這種愉悅放到了最大。她在城內一條老運河的水底,建了一座「隱橋」,藏在水面之下,恰好與人通行。行人褪去鞋襪,就可以淌水過河。藝術家可能想表達得更深刻:比如被記錄和不被記錄的邊界、限制;但成群結隊的訪客帶走的,多只是愉悅的瞬間。
△ Ay?e Erkmen, On Water, ? SkulpturProjekte 2017, photo: Henning Rogge
一邊隨著人們淌水過河、又隨著人流淌水回來的我的同伴,還是刻薄的:「你看到了嗎?一旦別人給了有路,我們就會像殭屍一般,走在預設的路上。」
另有大量運用多媒體的作品。比如在一間當地俱樂部里播放的關於德國流行音樂的視頻作品,一位美國口音的女孩問身邊的導遊:「可這跟雕塑有什麼關係?」
「你覺得這個俱樂部里昏暗的燈光、聲音、擺設,是不是有意為之呢?藝術家是否對這個空間做出過可以的安排?」導遊這樣回復。
不知是否是一個滿意的答案。聲音、裝置、行為、視頻,以「計劃」之名,用各樣的姿態介入了明斯特的公共空間,也給這座城市追加了一層歷史。雕塑項目的聯合創始人布斯曼(Klaus Bu?mann)在開幕式上說:「這麼多年過去了,公眾態度完全轉變,市民們現在真心地接受了這場展覽。」
△ Bárbara Wagner und Benjamin deBurca, Bye Bye Deutschland! Eine Lebensmelodie, ? Skulptur Projekte 2017,photo: Henning Rogge
不過,還是已有兩件作品被偷盜或毀壞了。剛剛開展,日本藝術家荒川醫的裝置《嚴厲的引用,刺耳的牧歌,嚴酷的明斯特》(HarshCitation, Harsh Pastoral, Harsh Münster),其中一幅繪畫被偷走(荒川的作品很貴,只偷一副也很令人費解);一個月後,美國藝術家的作品《噴泉速寫》(Sketch for a Fountain)其中一座人物雕塑,被人蓄意毀了頭部,頭部不知去向(我去的時候看到沒有頭部的雕像,竟然沒有覺得奇怪)。
△ Nicole Eisenman, Sketch for aFountain, ? Skulptur Projekte 2017, photo: Henning Rogge
今年的明斯特,吸引了很多特地去卡塞爾文獻展、而順便來看雕塑計劃的觀眾;又因為很容易對今年的文獻展產生批評的聲音,相形之下,更為清晰、樸素的雕塑展忽而獲得了許多美譽。
其中法國藝術家輝格(Pierre Huyghe)的作品,最難被忽略。輝格今年剛剛獲得納什爾國際雕塑獎,名氣和號召力都極強,也獲得了大畫廊的資金支持——他的這個雕塑作品耗資遠遠超過了3萬5千歐元,最後大概耗資七八十萬歐元。
這件被稱作是「After ALife Ahead」,是一間廢棄的冰球場,整個場地、包括天花板都被切割了(根據七巧板),形成土堆和不同的溝壑,還有水族箱。最奪注意力的是一個黑色的箱子,據稱裡面活躍著人體癌細胞,而整個場地的生態系統(天花板的開合),都是由癌細胞的生長控制著的。
△ PierreHuyghe, After ALife Ahead, Skulptur Projekte 2017
看著奇妙、但似乎也僅此而已。
相較之下,幾件將「在地性」表現得最為徹底的作品更打動我。德國藝術家瓦格納(Silke Wagner)在2007年的計劃(城裡保留了很多以前的作品),題為「明斯特底部的歷史」(The history of Münster from below),主角是一個叫做伍爾夫(Paul Wulf)的當地人1999年去世;他是一個反法西斯的「鬥士」,曾經帶著一箱子的文件資料,走街串巷地訴說、控訴。
上一屆計劃結束,這件作品是否要留在城裡受到很大爭議,最終按市民要求,市政府在2010年買下了作品。瓦格納說,當共識坍塌時,公共意志就會覺醒。
△ SilkeWagner. Installation view 2017. Photo: Hubertus Huvermann
施耐德的那間充滿挑逗的房間,一次只能進一個人,門口排起了長隊。可能進去的人很多被真的嚇到了,很久都沒出來,所以隊伍常常過了很久都紋絲未動。於是就這樣等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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