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特森》里,日本詩人的三句「Aha」是表達什麼?

直接說結論吧:日本詩人的「Aha」,是希望帕特森不要妄自菲薄,是鼓勵他繼續創作。

不要妄自菲薄,請繼續堅持你的熱愛。這也是《帕特森》所傳達的核心信息。

提到公交車司機,立刻跳進腦子的,無非就是刻板、單調、無聊、重複這樣的形容詞。電影主角帕特森,就是一名公交車司機,而他的生活,的確如公交路線般乏味無趣。

早晨,他在差不多的時間自然醒,穿上疊放整齊的制服,吃著差不多的早餐,走相同的路線上班。聽完同事差不多的抱怨,駕車駛上既定路線。午餐時,坐在同一條長凳上,看著相同的風景。下班回家吃完飯,出門遛狗。到同一家小酒吧,和老闆閑聊,或是盯著啤酒泡沫發獃。回家。

一個平凡人的普通生活,看著就像循環播放的GIF。影片通過大量重複鏡頭,刻意放大這種平凡普通。

(帕特森的住處,以幾乎相同的鏡頭角度、構圖和距離,出現了9次)

(相同的鳥瞰鏡頭,宣告每個相似日子開始。帕特森和妻子勞拉如昆蟲標本般被釘在床上,似在象徵著宿命難抗,無法抵擋。)

要說帕特森有什麼不同,那就是對詩歌的熱愛了。

狹窄的地下室里,堆放著被翻得起角的詩歌集。每天發車前、午飯時,他都會掏出紙筆,記錄靈感,或者寫下已打好腹稿的小詩。

(帕特森在發車前寫詩)

但是,對於寫詩這事,帕特森表現得非常謹慎。他從不敢妄稱自己是詩人。藏在筆記本里的那些詩,大部分都與妻子勞拉有關,而她也是世界上,唯一知道他詩人身份的人。儘管如此,帕特森仍羞於向勞拉展示作品。當勞拉鼓勵他發表時,他總是拒絕。

「我們年輕的時候,會錯把創作衝動,當成創作才華。」帕特森的詩,是衝動還是才華?看一首他的作品:

《火柴》

我們家裡有很多火柴

我們總是備很多在家裡

現在我們最喜歡的牌子是「俄亥俄藍標」

但我們以前更喜歡「鑽石牌」

那是在我們發現「俄亥俄藍標」之前

它們包裝精美

雖小但很堅固的盒子上

印有深藍、淺藍交織的顏色

以及白色的商標

上面的字母排成擴音器的形狀

就像在大聲告訴這個世界

「世界上最精美的火柴就在這裡

它那一英寸半長的、並不堅硬的松幹上

覆蓋著一個帶顆粒的深紫色火柴頭

如此肅穆且猖狂

它固執地想要燃燒自己

或許是去第一次點燃

你最愛的女人手上的香煙

那一刻是以後永遠無法複製的

這一切我們都將給予你」

那也是你給予我的

我若為煙

你便是那火柴

或者我是火柴

你就是那根煙

燃燒即相吻

化為青煙裊裊入天堂

別著急評論,再看看帕特森最愛的詩人,威廉姆·卡洛斯·威廉姆的早期作品:

《反正都一樣》

我把放在冰箱里的梅子都吃了

那或許是你留下來

準備當早餐的

請原諒我

它們太美味了

如此甜蜜

如此冰涼

呃,雖然笑爺不懂詩歌,但對比起來,帕特森的作品好像比詩人的,更有意境。

在對作品的判斷上,勞拉和笑爺持有相同的觀點。說到勞拉,她真是個奇女子,因為她總有著莫名的樂觀和自信。勞拉是個愛做夢的女人。她的夢裡有古代波斯,有銀色的大象。生活中,她也愛發各種「白日夢」:把家裡粉刷成黑白,想像自己是視覺設計師;希冀能靠賣紙杯蛋糕發家致富;沒學過音樂,卻有自信成為鄉村歌手。

簡言之,在自信這點上,她簡直就是帕特森的反面。

(沒開始學吉他,勞拉已在想像成為歌手)

電影行將結束時,帕特森的筆記本被狗咬得粉碎,所有作品如粉筆字般,被一抹而去。心情抑鬱的他坐在長凳上發獃,碰巧遇上了遠道而來的日本詩人。他坐下,與帕特森聊天。

(日本詩人從右側突然闖入畫面)

笑爺認為,直到這,影片才終於進入高潮。

「Aha」,是英文語氣詞,可以解釋為恍然大悟。交談中,日本詩人一共說了三次「Aha」。

日本詩人問帕特森是不是詩人,他猶豫了一下,回答沒有,但他又熟知日本詩人提到的幾位名家和作品,此時日本詩人說了第一次「Aha」,表達的是他的發現:帕特森其實也愛詩。

提到帕特森最愛的威廉姆?卡洛斯?威廉姆時,他告訴日本詩人,威廉姆曾經是醫生。日本詩人說了第二次「Aha」,因為他又發現,帕特森不僅熱愛詩歌,對名家們的生平也都了解。

互道告別後,日本詩人邁出幾步,回頭說了第三次「Aha」,這一句更像禪語。聯繫起前面帕特森不斷強調自己只是個公交車司機,笑爺判斷日本詩人想表達的,就是希望帕特森不要妄自菲薄,應該繼續創作。

那麼,為什麼要給日本詩人綁著止血貼的手指特寫呢?

(日本詩人手指特寫)

長期從事某種職業,手指會有一定的顯性特徵。比如說,外科醫生的手掌經常被縫合線劃破,因此會留下傷痕,而從事體力勞動的人,手掌會起老繭。所以,笑爺認為手指特寫是個暗示:日本人還不是職業詩人。他和帕特森一樣,一邊干著平凡普通的工作,一邊堅持藝術創作。千里迢迢而來,看一眼偶像詩中的小城,可能是為了充值信仰,堅定信念。而那三聲「Aha」和送筆記本的行為,則是對同好的惺惺相惜。

(又是周一)

羅曼羅蘭曾說:「世界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那就是認清了生活的真相後,依舊熱愛生活。」鳥瞰鏡頭下,帕特森醒來,查看時間,戴上手錶,親吻勞拉,起身下床。新的一周,如白紙擺在面前。不要害怕重新開始,因為空白意味著更多可能;不要妄自菲薄,因為沒有人生來就是詩人。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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