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田徑場、還有格林公式

「我會用遙控飛機將這架紙飛機帶到2000米高空，彈射釋放，讓它滑翔穿過整個成都(3600平方公里)，記錄航跡，大致的路線是電子科技大學(犀浦校區)到升仙湖地鐵站。」

H說話時，他鏡框里那雙黢黑的眼裡已經倒映著紙飛機在灰藍色天空翱翔的樣子。

H第一次算出紙飛機的流體數據和風控積分式子的時候，他抖動著手裡爬滿數學蝌蚪的草紙告訴我：這項成果就足以讓他拿到斯坦福的直博offer。他站在綠茵田徑場上不斷的拋試著手裡那個奇形的紙飛機，重複的強調著五十個這麼大的田徑場才足夠讓這個紙飛機翱翔。

我跟他一樣激動。不過我激動的理由是我相信這即是我五年大學生涯裡面見過的最美的畫面，更重要的是，這也將是未來十幾年內深深印在我心裡，對學生時代的重要印記。

在學校的獨居生活讓我養成了許多壞習慣。其中之一就是不斷的靠順時針轉田徑場來打發時間。我卻發現幾乎所有人都是和我相反的方向繞行。

這讓我深入思考了一個問題：為什麼人們總是逆時針在田徑跑道上奔跑和散步？

當然，我逆向行駛的目的是為了正面看到一個扎著辮子穿著紅色露臍T恤的女孩子。只要我不和大家一樣逆時針走，而是順時針繞著田徑跑道，我就能和她正面相見。她幾乎每晚都在這裡跑六圈。

而H給出的回答讓我重新回到了大二時代的物理積分課堂上。同樣扎著小辮子，卻已年過半百的xx老師不斷的強調：「根據格林公式所創造出的單連通區域與多連通區域關於「正反逆時針的定義」。平面上的曲面積分與路徑無關。逆時針為正！」

H最討厭的就是和我一起逛操場。其實我並不奢求他有福分能享受那種迎面而過所帶來的諸多可能性之美好，只是希望能放鬆一下心情。可明顯在H看來這就是一場毫無意義的重複勞動。「封閉曲面的任意相同起始點積分結果均為零。」這是高數考試中用的最多簡化公式。H說田徑場這種封閉曲面是他最痛恨的地方，真是一刻都呆不下去。因為一切活動都毫無意義，最終還是回到原點。

傍晚的田徑場幾乎是學校最熱鬧的地方，每天都會有很多人來這裡繞著圈子然後停下來休息。這個操場也似乎每天都會有呼吸。

濕熱的體訓、嘶吼吶喊的比賽、某人的生日某人的別離、不斷的集合與散去……

慟哭的女孩、放聲歌唱的吉他手、浪漫的表白蠟燭、席地卧談的情侶……

曲面積分卻不一定越積越多

沿封閉曲面的任意相同起始點積分結果均為零……

有一天我照常與往日一樣，繞著這個田徑場走著。準備著和那個小辮子的再一次相遇。可我居然看著H踩著一個摺疊車迎面向我飛馳而來，後面還載著一個白色裙子的女生，手裡拿著他的那個斯坦福offer級別的白色紙飛機。H似乎想了一下該做出一個怎樣的表情來迎接我的驚訝和詫異。猶豫再三，最終他以一個剪刀手的露齒笑臉，帶著那個白色的少女和白色的紙飛機離我而去……

後來有很多高考完的小同學們問詢各個大學的模樣。我覺得我得多讀幾所大學才能知道怎麼去客觀評價。

再後來我想到了一個更好的答案，

「格林公式的逆行積分可以遍歷拆解所有積分過程」

當然用文藝的方式說出來就是：

「等你吃過了晚飯，去到那個學校的田徑場上。待夕陽西下之時，一個人安安靜靜的繞著它走上幾圈。

如果你有心選擇逆向行駛，你就能看到這個學校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