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爾德：生活應該模仿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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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很耀眼，很燦爛，俊豪蜷縮在寬敞的窗台上。他有筆貸款要還，但手頭卻一分沒有。信用卡已經刷爆，透支到只剩100元的額度。他混亂的腦袋已經記不起如何墮落到這個地步，如何陷入這種囧境。他從來沒有詳細地留意過自己的信用卡帳單，也從不在意消費了多少錢。在安逸的環境里待得久了，他從來想不到人生還有那麼多的意外。

他終於體會了一把，在派出所度過一宿的滋味。不是因為《奮鬥》中所描寫的「華子」與「豬頭」的群架，而是因為僱傭自己的公司涉嫌詐騙被查封。他的人生從來沒有如此地像電視里演得那樣狗血戲劇。此前他帶著心裡的傷痛和疑惑，從黃河之北來到淮河之南。徽州省府，這個消磨了他五年光陰的地方，青春的汗水灑在這片異鄉的土地。陽光與歡笑，隨著時光的遠去，化作縷縷青煙飄向未知的遠方。他所認知的友誼與愛情都不再純粹，他所想要的如同徐志摩一般的唯美主義曾經為魯迅所嚴厲批判。他信奉王爾德，生活應該模仿藝術，而不是藝術再現生活。

他終究還是在現實的洪流中身不由己，必須照顧道德，照顧法律，照顧人類共同約定的契約。聰明的人都在尋找法律的漏洞，人類的弱點，以此逃過法律的制裁，生產讓人類的感官得到延伸的產品，以此來彌補人類固有的弱點。卡耐基寫出《人性的弱點》，成為當之無愧的心靈導師。兜售此類解決人類憂慮的成功學秘籍，改變了諸多人的命運，也賺取了極大的財富。人的情緒有時需要來自外界的精神力量去調節，沒有歸屬感的人都想找到一種永恆的信仰。宗教、哲學、科學、經濟，都是這種力量，信仰其中任何一種都能找到一種特定的心理平衡。身處一個多元文化的當下，有時候一種主義解釋不了這個社會，一種主義也不能拯救一個國家，一種主義更不能真正的一統天下，至少現在是沒有的。

但真有那種信仰一種主義的人，不受外界的干擾，享受一份心靈的寧靜，前提是他的信息足夠閉塞，他的閑暇也不用於去知道世界上更多的事情。在多元價值觀的信息洪流里，動搖容易，堅守很難。活在當下，是更多平凡人的生活狀態，超越生命的時空，則是一小部分「哲學家」關注的另一個宇宙。當神秘量子世界的理論帶進實在的現實世界，就會覺得令人瘋狂和痛苦。對於做事，有些人先問是什麼，然後去做，有些人不管是什麼，直接去做。在南極點的位置，向左向右都朝北，如果你想朝北走，那麼你不用糾結。

生活是一種藝術，藝術是一種生活。無論你如何表述，它都是對的，概念在這裡有了充分的彈性空間。格里菲斯，在世界電影史上具有舉足輕重的位置，他使得電影與舞台劇分家，奠定了電影作為一種獨立藝術的基礎。但在現實的生活里，因為晚年對藝術的堅持，也使得自己陷入窘迫的境遇，他曾經憑藉電影成為當時的百萬富翁，同樣也是因此，充滿激情與狂想的天才藝術劇作《黨同伐異》在紐約劇場的上映並沒有獲得豐厚的回報，票房一片慘白。終於，他畢生都在為自己的藝術償還巨額的債務。如果說，藝術是一種生活，那麼格里菲斯的生活充滿了藝術。如果說，生活是一種藝術，並且按照現在流行的價值結果論來說，他的晚年都在償還債務，在他自己身上，生活得夠不夠藝術?有人曾經這樣解釋，藝術就是一種使得世界更美好的方式，任何事物都有藝術性，連酒店的傳菜也是藝術，比如怎樣擺盤能讓客人覺得舒服。按照這種說法，一位大媽用廉價的價格，買到優質的蔬菜，這也是藝術。總之，把一件事情辦得漂亮，讓更多的人認可，這就是藝術。顯然，格里菲斯《黨同伐異》當時沒有太多觀眾買賬，即便這部電影現在被電影人致以崇高的評價，但當時它沒有市場。其藝術性到現在才顯現出來，而他個人晚年的生活呢，把自己置於一種巨額債務人的位置，顯然不是生活得藝術。因為如果說，藝術只是朝向積極的方向，那麼顯然他的執著對其自身不利。由此看來，藝術不應該只是走向一片和諧，因為也有人說，電影是一種缺憾的藝術。那麼生活呢，他的電影在現在被作為後輩學習的權威教參，而他窘迫的後半生，也是一種缺憾。於是，生活與藝術都具有天然的悲劇與喜劇兩種屬性。主張生活模仿藝術的人，那些唯美主義者，站在藝術的點，而主張藝術來源於生活的人，站在生活的點。人們走向藝術，卻不知一直模仿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