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 La Land：烏托邦與夢碎之城

如今我們深夜飲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夢破碎的聲音。

——至所有破碎的夢和錯過的人

很久沒有動筆寫東西了。今天趁著情人節和La La Land 上映的日子，有一些話想說，有一些故事想講。

很明智地選擇了上周六的點映場，完美避開了情人節的擁擠和傷害。簡單說一下評價，就不複述情節了：電影精彩的配樂自然不必說，我倒是尤其喜歡它的色調。例如，整部電影都蒙上了一層老電影般，或者說是夕陽下的黃色濾鏡，配合好萊塢復古的外景設置，懷舊的爵士樂，甚至男主的老爺車，無一不把你拉回上世紀那個黃金年代；洛杉磯的夜幕永遠是藍紫色，男女主的公寓永遠是透過窗帘映出來的接近 Tiffany Blue 的綠色，這些有點不真實的色彩設置使得觀眾在加州終年燦爛的陽光里不由自主地產生一種飄在夢中的感覺，the big shiny California Dream，與 La La Land 的片名完美吻合。

故事很簡單，所有的矛盾點、轉折點都在觀眾的意料之中，也許是被預告片和情人節上映的假象騙了，唯一有些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它的結局，從銀幕上打出「Five years later」 開始。當女主終於成為了萬星之城中最閃亮的一顆星，從那個遞上咖啡的人變成了買咖啡的人，我們為女主夢想成真而開心，順其自然的，我們以為男主會在不遠處的敞篷老爺車裡，在好萊塢的艷陽下，戴著墨鏡，手搭在車門上，接過女主的咖啡。我清楚地記得當女主的丈夫和孩子出現時，我身後坐著的女生忍不住說了一句WTF。但是我們都還抱有幻想，期望著那教科書般的重逢。可是，沒有故人相見的熱淚盈眶，沒有眾目睽睽下的擁抱接吻，沒有拋夫棄子、攜手私奔，甚至都沒有一句對白。所有的一切，都在舊戀人的對視中，在熟悉的鋼琴旋律中，氤氳開來。一曲即一生，在男主的琴聲中，他們糾葛在一起的一生已然如走馬般度過，他們補上了最後的休止符，沒有遺憾。所以女主對身旁的丈夫說 「I think we should go」 ，所以男主目送她離去，沒有挽留，沒有告別。此時身後的女生早已按捺不住，不停地問身邊的人「為什麼為什麼是這樣的結局？」她不理解為什麼不是我們爛熟於心的好萊塢式大團圓，為什麼沒有期待中的戀人重逢，不顧一切。

但這就是現實世界，solong, wonderland, and welcome back.

La La Land 用最夢幻的標題，講述了一個最現實的故事，不得不說對那些情人節的戀人們有些殘忍。什麼是「La La Land」？—A fanciful state or dream world. 既然是 dream 和 fantasy，就註定有醒的一天，電影標題本身就暗含了這一點，只是我們大部分人刻意地忽視它，就像我們都不願意醒來一樣。但是電影畢竟還是電影，導演還是心慈手軟了，他讓男女主分別在LA實現了最大的夢想，這本身就是一個理想化的設定。他只讓我們在「夢想」與「愛情」中二選一，彷彿失去了一個，起碼還能得到另一個。但往往大部分人的現實是兩手空空，為了理想放棄了愛情，為了愛情放棄了理想，甚至想兩者兼得，最終結局卻都是一無所獲。我們不得不承認，電影中的男女主都是努力的，最重要的是，都是幸運的；現實中很多人也很努力，但是不夠幸運，便依然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在男女主共同的幻想里，存在許多當初沒有發生的選擇：如果當初男主在酒吧第一次遇到她時擁吻了她，如果他參加了她話劇的首演，如果他們沒有因為追求理想而分開，如果如果……電影為我們展現了所有人生節點上最好的結局。這是一個經典的 What if 命題，我相信所有感情失敗的人都會幻想過如果當初在某一件事上做了不同的選擇，結局會不會不一樣：如果當初再勇敢一點，再信任一點，再堅持一下……

對我來說，電影最讓我難過的，不是這個讓人扼腕的結局，而恰恰是最後這段在男主琴聲中，本該帶給觀眾慰藉的、他們幻想出的幸福一生。為什麼呢，這就要說到為什麼一段感情的結束如此地令人難過。

在我看來，失去或者離開一個深愛的人，最痛苦的，不是失去這個人本身，不是不能在一起，不是一起度過的漫長歲月打了水漂，不是要被迫遺忘曾經擁有的共同回憶，而是我們清清楚楚地意識到，我們將要放棄的、失去的，是怎樣一種未來，是怎樣一種生活的可能，而失去這一個可能，又會失去它隨後帶來的無限種可能。我們將要失去的，是一種人生。你將來要做的所有事都不會有他的蹤跡，你要做的所有決定都不會再有他的影子，這個人從你的未來里消失了，同時在他身後關上了你的一道門，也就摧毀了你本可以從這扇門延伸出去擁有的整個宇宙。如果不理解，想像一下：你穿越回到過去，阻止了一個人的出生，如果你同時能看到現在發生的事，那這個人此刻在你眼裡就會突然消失，所有關於他記憶、牽絆全都被抹掉，重新連結。而你現在離開一個人，對於未來時點的你來說，是一樣的效果。

也許有人會反駁，這個失去的可能不一定是好的呀，也許它會給你帶來更壞的結果呢。是，我承認。但是我們都不能像《降臨》的女主那樣擁有同時感知過去和未來的能力，所以我不知道它究竟是好壞。如果我真的像她一樣可以預見未來，並且看到的未來是悲劇，那我會選擇改變什麼不讓它發生嗎？也許不會，至於為什麼，暫且不表，這是另一個需要單獨討論的問題。

至少現在，人生就是有無限未知的可能性才有意義。正如阿甘曾經說過的：「生活就是一盒巧克力。」我知道盒子里有100顆巧克力，而現在我弄丟了一顆，盒子里就只剩99顆了，雖然我永遠不知道這丟掉的一顆是什麼味道，可能是鼻屎味，可能是香草味，但它畢竟是丟了，我還是會難過。這就是原因：我不知道我失去的是怎樣一種可能，但我確確實實知道我的人生里少了一種可能。而男主最後的幻想，恰恰是展示了他們失去的是怎樣一種美好的可能，這讓我難過。

就這樣，La LaLand 用2個小時的時間為我們創造了一個烏托邦，卻用最後五分鐘帶我們回到了成年人的殘酷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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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節對我來說是一個特殊的日子，不是因為它本身的意義，而是因為三年前的這個日子，開始了一段我以為是人生中最後一段的感情，可它終究沒有熬到第四個情人節。那時我們有夢，關於文學，關於愛情，關於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們深夜飲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夢破碎的聲音。

我突然想起 OneDay 裏海瑟薇說的一段話：

I don』t want your phone number, orletters, or postcards; I don』t want to get married to you, definitely don』twant to have your babies. Whatever happens tomorrow, weve had today. And if weshould bump into each other sometime in the future, well thats fine too. Wellbe friends.

又想起《乘風破浪》里那首《一方天地》：

而現在 這一方天地 是我僅有的能力 愛人啊 你可以不用珍惜

這兩段話皆是反話，而反話皆是情話。

今天回家的路上，我路過一對哭著吵架的情侶，一個為老婆買花的民工大叔，我不知道那對情侶會不會分手，我不知道民工大叔的老婆會不會喜笑顏開，我還不知道后座那個女生最終能否接受這樣的電影結局……但我希望那對情侶能夠和好，民工夫婦能夠幸福相擁，那個女生也能接受這樣的現實，認真過好每一天，我也希望你們所有人現在遇見的，都是對的人，現在擁有的，都是更好的人生。

好像到最後我也沒有講一個故事。Well,有些故事還沒講完，那就算了吧。

人都是會變的，所以對於深愛的人，我們不說永遠，只說珍惜。

情人節快樂

and

再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