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養生

05-01

孔子說四十不惑，我猜有兩種情況，一種是徹悟真不惑了，還有一種，大概年過四十，世間紛紛紜紜忙忙忙碌碌，懶得惑了。徹悟者估計很少，而懶得惑大約像中年人不相信愛情一樣普遍，不是真不相信，是沒精力在浪漫的大海裡頭折騰了。但人到中年，到底日漸一日的年長色衰，萬事懶得做，唯有生命健康得掛在心上，敬在神龕，捧在手心，所以中年之後，大抵以養生自居者眾。可是凡操心的地方，中年人的孱弱漸現，四十不惑的面紗漸破，露出惶惶然不知所措的真面孔。

養生是啥？一般的例句就是「XX不能吃」和反向推論的「吃XX好」。這多少有點不靠譜，左不能吃右不能吃的背後，有著不斷滲出的潮濕的慌張。

真相就像一個的寓言故事一樣簡單：

有一群小兔子，每夜望月而慨，遙想月宮玉兔之廣寒高遠，慨嘆草叢蚊蟲之嚶嚶無趣，悲傷老去掩屍黃土之凄涼，遂發宏願，養生避死。於是眾兔子呼朋引伴結隊出遊，以尋智者為師。

一日，兔子們遇烏龜於河畔，眾言壽命已百歲，兔子們納頭便拜，求賜長壽秘訣，烏龜就說啦：「慢慢活，慢慢拖，壽命能活一萬多」。慢字訣！於是，兔子們遵章執行，刻苦練習慢節奏。不久，老鷹抓走幾個，狐狸叼走幾隻，傷亡慘重。

兔子們迷途知返，遂又拜仙鶴為師，仙鶴說：「長壽多吃魚，因為它在食物鏈的位置離你最遠，沒事河邊走，因為智者樂水」。這是水木清華的境界啊，兔子歡天喜地，照做不誤，未幾，淹死幾個，腸胃病死大半，餘下氣息奄奄。

如是者三，養生兔子群惟餘一只兔子，緣於做事向來偷懶取巧不認真，保住兔命，流浪森林，憶往昔看今朝，漸漸的醞釀了內心孤苦，把迷惑孤憤的蹄子印，蓋滿了大地。

忽一日，遇仙人於道觀，拜而哭訴養生之坎坷孤苦，質問天地命運之不濟不公。仙者沉默後，說：「養生養生，啥是生？你要養的是啥？你養的又是哪種生？ＮＯ　ＺＵＯ　ＮＯ　ＤＩＥ！」

　　兔子如挨悶棍，四顧茫然，養生為長命，長命又是為了啥？為了吃更多的草，拉更多的屎嗎？然後更多的交配，生下更多的兔子吃更多的草拉更多的屎嗎？

　　仙人很酷逼的說：「你走得太遠，以至於忘了為什麼出發」。

兔子帶著四十大惑，拜入師門，求解養生之生，到底是個啥。仙人辦有技能培訓班，森林飛鳥獸蟲魚都來求輔導。兔子觀察發現，仙人教虎豹捕獵，教羊鹿奔跑，教鳥兒飛翔，教魚兒潛游，教食草動物如何沿水覓食，教肉食動物如何茹毛飲血。

　　兔子大惑，問仙人說你這等於啥也沒教啊。

　　仙人說，我教的就是讓他們成為自己本來的樣子。狼吃肉是本心，羊食草也是本心，如果逆其本心，讓魚兒去飛，讓鳥兒潛水，只有我嘴饞的時候才會去做。

　　兔子若有所悟，但又問，你這樣做了後，仍然是狐狸吃兔子兔子吃草，沒改變啊。

　　仙人說道，世間萬物皆是相生相剋，與天地萬物生長於浮沉之門，道並行而不相悖，作為世間塵埃，終究難得一方溫暖......

故事的最後，據說這隻兔子道心初萌，雖然仍舊吃草拉屎躲狐狸，卻默默尋找三界五行外的世界去了，他覺得自己離廣寒宮玉兔仙更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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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大多數養生的人而言，貌似還停留在與萬物浮沉於生長之門的朋友圈，養的也還是本心，事業狂人就只管怎麼才能更多精力旺盛去幹事業，強求散淡無益，貪歡痴愛的人只管養養腎學學房中術，強求無欲也無益。明明是美食家，偏要學吃粗茶淡飯，那也是本人和家人的災難。羅素說，萬物參差就是美。

回到開頭，養生，首先知道你本性所求的是哪種「生」，中醫說，順其性為補，逆其情為害。在自己本性上，養出來的才是生生不已之氣，氣暢神爽，自然健康。跟著綠豆跑，跟著薏米轉，都是大惑。

至於修靈養性，或者性命雙修，眼睛超脫了芸芸繁雜的世間塵埃，那是廣寒宮的事兒了，暫且按下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