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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頭樂和紅領巾——我的樂觀與悲觀

最近看到《耳語者》的一段話,有很多想法。

「許多1917年的孩子在少年先鋒隊里第一次見識政治。少年先鋒隊建立於1922年,以童子軍運動為藍本。童子軍是共產主義俄羅斯保留的最後的獨立公共機構之一,它在1920年被蘇維埃政府取締。童子軍的精神旨在敦促年輕成員,通過實踐活動來培養自己的公共責任感。在20世紀20年代,這種精神繼續存在於許多少先隊組織(也存在於部分蘇維埃精英學校)。到1925年,在10歲至14歲的蘇維埃兒童中,約有五分之一加入了少先隊。隨後幾年中,該比例逐漸上升。像童子軍一樣,少先隊有自己的道德準則和禮儀,還有每一名隊員都熟記於心的誓言(四分之三個世紀之後,很多人仍能回憶起來)。『我,一名蘇聯少先隊員,當著我的同志們的面莊重宣誓:遵守列寧的戒律,堅決擁護我們的共產黨和共產主義事業。』少先隊員參與甚多的行軍、唱歌、體操和體育活動。他們還有一個呼應口號(呼:少先隊員,做好準備!應:時刻準備著!),源於紅軍。他們編成大隊,擁有自己的條幅、旗幟、歌曲和制服(白色襯衫和紅領巾)。這是隊員感到無比自豪的源泉,似乎成了少先隊主要的誘惑。一名少先隊員回憶:『我不懂該運動的職責和義務,像其他人一樣,只期盼紅領巾。』1928年在彼爾姆加入少先隊的維拉·米諾蘇娃回憶:『我喜歡制服,特別是紅領巾。我每天都熨,戴著去學校。這是我唯一漂亮整齊的服飾,每當穿戴起它們,我就自豪,感到自己長大了。』20世紀20年代在莫斯科上學的瓦萊里·福雷德,如此自豪於自己的紅領巾,以至在加入少先隊後好幾天,每晚睡覺都要戴著它上床。」

看到這一段,突然一個激靈:

20多年過去了,我竟然沒有疑惑過:紅領巾究竟是個啥?

現在回憶起來,幾乎沒有宣傳過程,一上小學,就自覺要好好努力,爭取評上少先隊員,即使是「差生」,也會好好戴著,因為到了六年級,全部學生都已經「評上」少先隊員,不戴紅領巾進校門是要扣分的。

所以看到這一段,感觸很深。小孩子不會去思考為什麼脖子上一定要勒著一條紅色布條子(高級一點的是用化纖做的),但我跟90年前的蘇維埃小孩一樣,對胸前的紅領巾倍感自豪,雖然並不懂得少先隊的意義。

之所以如此,還是因為只有品學兼優的孩子才能最早戴上象徵性的紅領巾吧,至於是不是共產主義接班人還是李嘉誠接班人,那時的我其實不是很在乎,長大後只在乎後者。

讓孩子們努力變得優秀,紅領巾成了一種肯定,對奮鬥上進精神的犒賞,這好似不是壞事。卻不得不追問:「紅領巾」催人奮進,但是「優秀」的標準誰人來定?通過設定優秀、成功的標準,將人和人隔離分層,給予精英特權進一步鞏固統治,這種做法已經是套路了。在小學裡,所謂的優秀也許只是更適應應試,背誦更勤快而已,但是「中隊長」、「大隊長」的頭銜卻能夠讓我更用力地配合學校管理工作(也就是積極打小報告),討好老師。小學如此,國家也如此。

但「變得優秀」的渴望其實只是「追求存在感」的一種體現,在文化多元,消費主義盛行的今天,要培養一個「忠心耿耿的五道杠」,已經沒那麼容易了。

這正是我樂觀的地方。

你作為一個小學生,也許一二三四五年級少先隊都不待見你,你只能在六年級等待「自動入選」,但是你在二年級就懂得在B站和老司機談笑風生,五年級開始寫網文,六年級成為貼吧吧主了。

這樣的你,還會那麼在意那條皺巴巴的紅布條嗎?

即使你並不能成為一號人物,也沒能加入少先隊,在一開始可能還會失落那麼一小會,後來的你,沉浸在朋友圈中、在快手中、在抖音中,刷掉了你的整個小學,那種失落,也就刷走了。

你是優秀的,你有很多種方式去找到你的擁躉,體驗存在感;你不夠優秀,你也有很多種方式,去消磨時間。

鮮艷的紅領巾在胸前飄蕩,你覺得也沒那麼心動了。

那怎麼吸引少先隊員呢?

給特權,再給一些特權。

於是招納「會員」的成本高了,而且招的還只是會員,不是信徒。

所以感謝消費主義帶來的繽紛多彩的娛樂,讓我們沉浸其中不思進取,也不會想要去成為特殊時代的幫凶。

許子東講到的,文革時蹲在路口剪路人緊身褲的那個人,現在還有,但也有很多孩子本來要去剪,無奈隊員來CALL,組隊開黑去了。

這是我的樂觀。

把膚淺浮躁的時代風氣誇成這樣,難免有嘩眾取寵之嫌,但是奶頭樂始終是給娃娃的東西,我也有感到悲觀的地方。

先不要說總局的剪屁屁刀、不能上映的電影和無法出版的文字,看最近微博的「清洗」活動也該知道,越來越多的娛樂文化正在被禁止。要讓更多人心甘情願追逐「紅領巾」,就不能有太多獲得存在感的平台和打發時間的方法,才能以更低的成本引導更多人進入標準的評價體系。

我更悲觀的地方還在於,儘管現在仍有很多娛樂方式,文化看起來也不單一(對比八個樣板戲),但沉溺於奶頭樂始終是要付出代價的:

我們不容易被控制,但是也無法反抗。

也許你很有自信不會被洗腦,很有自信不會被煽動成為「幫凶」,但你頂多只能做到「不主動作惡」,卻難免袖手旁觀,沉默不語促成惡行的實施。

辛德勒要開名單,還得有個廠。你沒有廠,憤憤不平地瞪一眼,又能怎樣呢?

一個小學除了打小報告的紅領巾,安靜坐在角落看小人書的小透明,以及極少數打架鬥毆的「害群之馬」,必須對剩下的人做些什麼,才能維持體面和穩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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