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說連載 保密局（四）
凌瓏：中篇小說連載 保密局（二）凌瓏：中篇小說連載 保密局（三）勤勤懇懇幹了兩三年，又有孫家二媳婦指點幫襯著，富友家的腰包鼓了起來，打算翻蓋新房給兒子娶媳婦了---不能再等了，兒子已經二十大幾了，沒個新房，連媒人都不見上門一個。
不管到了哪朝哪代，置地蓋房都是一件大事。尤其是鄉村裡，一個村論起來都是本家本戶，除了世代有仇的冤家對頭，誰家蓋房子就跟紅白喜事一樣，一個家族的男丁再忙也要前來幫忙，搬搬磚添添瓦，哪怕什麼也不會幹呢，也要來站站捧個人場，以示對主家的重視；媳婦妯娌們呢，必定要過來幫忙燒火做飯，招待包工隊的夥計和前來幫忙的鄉鄰。
如今蓋房已不像從前，為省點工錢什麼都要親力親為，主家只要備好磚石瓦料，所有的活計都由工程隊包工，也就不需要自己的鄉鄰再來幫忙勞作了。但是到了新房建成上樑的時候，本家兄弟，娘家親戚以及與主家相好的親朋是一定要到場的，這個時候不來捧個人場，是會被主家記恨一輩子的。
上樑是房子建成的重要標誌。上樑這一天，要用風水先生提前擇好的吉日吉時，左鄰右舍、村前村後，但凡與房主家沾親帶故、交情不錯的親戚朋友都要前來道賀，而房主一家，則必須提前搭起帳篷，請好廚師，殺豬宰雞，燉魚燉肉，準備好豐盛的宴席招待前來捧場的鄉親們。
永進娘盤算打的精：如今蓋房都是包給包工隊的，自家只需要早早備齊水泥砂石木材磚瓦即可，並不需要動手幹活，要那麼多人幹什麼？白白來吃他們一頓？
他們本來也不與別人多打交情，富友家就他一個男丁，那些所謂的叔伯兄弟與他家向無往來，按說如今他家蓋房上樑了，應該早早打發打發小子上門去，給叔叔大爺們遞根煙，告一聲勞煩，他們才能啟動大駕前來捧場，誰知等來等去，眼看就到上樑的日子了，還不見永進一個腳印踩進門。
這些本家不禁生了氣：這家人也太不通人情了，就算你家兒子是個「保密局」，話比金子還值錢，那你家大人也不知道過來通個氣兒？既這麼目中無人，行，就算抬著轎子來請也不去了。
鄉黨們端著架子，只等著永進來請時給他們吃個閉門羹，誰知等來等去撲了個空，永進娘壓根也沒打算請他們！
上樑這天，永進家院子里冷冷清清，只有永進姥姥家的親戚七七八八來了幾個，加上包工隊的一桌，滿打滿算也不過兩桌席，連廚子都不用請了，永進娘打算自己做！
孫家二媳婦看永進娘灶上一把鍋上一把忙的沒個頭緒，連忙把孩子塞給婆婆過來幫忙，將將端上上供的菜，上樑的吉時就到了。
錢富友作為一家之主，不得已走到人前，帶頭行起祭祀的儀式。他先在房樑上貼上請人寫的一副對聯兒：
青龍扶玉柱
白虎架金梁
然後掛上用五綵線穿起的銅錢，又在風水先生的指揮下，兩隻眼睛盯著鼻尖上的一滴汗，慌裡慌張的來到香案前，領著一家人上香叩首，永進點燃鞭炮，上樑正式開始了。
包工隊的人早已站上牆頭，大梁已經用數根繩子綁好，隊長一聲令下，眾人共同發力，將大梁徐徐拉上了上來，穩穩噹噹的架在了房頂上。
一切順利！永進娘長吁一口氣，不禁又暗自慶幸起自己的精明：看，沒有那些鄉黨來幫忙，大梁不是也順順噹噹地安上了？呼呼隆隆來上一大幫子的人，得吃去她多少錢？蓋好房，只不過是有了個空架子，還得張羅著裝房子買傢具呢，哪裡不是錢？現如今農村裡也興起了這些，不給兒子置辦全了，哪個姑娘肯登門呢？這一頓，至少得省出個大衣櫃來。永進娘為自己的精明暗自得意起來。
上完梁，包工隊的夥計們入了座，抽煙的抽煙，喝茶的喝茶，就等著主家一頓上好的酒席款待他們了。農村蓋房的規矩，雖然主家平時也管一頓午飯，卻只是家常便飯，能管飽就行。只有上樑這一天，是一定要好好答謝一下夥計們的，新房子順順噹噹地建成了，夥計們辛苦了許多天，這既是對夥計們的褒獎，也是主家待人接物應有的情義。
永進娘卻動起了歪心思。
房子已經建成了，工錢又一個也不少給，這頓酒席雖然必須請，她打算能省就省。反正沒雇廚師，自己下廚，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她悄悄的只把好魚好肉偷偷端給自己娘家親戚那一桌，包工隊這一席，就只用了些邊角料，看著一桌酒席七盤八碗的，卻是素的多葷的少。就連喝的酒，她也讓兒子去小賣部買了幾瓶不值錢的老白干兒，把原來準備的好酒收了起來---等永進娶親的時候再拿出來招待貴客。
富友陪著包工隊兒的一桌喝酒，上一盤菜，他敬一個酒，再上一盤菜，他再敬一個酒，喝著喝著他怎麼覺得一桌人沒了興緻，也沒人說話了，也沒人划拳了，包工頭臉陰著，要滴下來雨似的。他以為是他不會說話讓大家拘束了，連忙去娘家親戚那一桌，想讓最是能言善道的二姑夫過來陪客。
一落座，他才發現，原來婆娘做了兩樣酒席招待客人！他有些坐立不安了。他一輩子都在婆娘的領導下生活，從不敢忤逆她半句，可是，剛剛的上樑儀式，讓他找回了一點自尊，肚子里又有了幾杯酒，他想起了自己才是這個家的主人，他忍不住要行使一個主人的權利，站出來說幾句話了！
他踉踉蹌蹌地走進廚房，兩隻眼睛努力從腦門上往下聚著焦，試圖用兩束並成一束目光給婆娘一個巨大的震懾：「你，你這是弄了些啥？上樑上樑，圖個吉祥，一共就兩桌席，咋還分出了三六九等，不怕人家笑話？」
富友此生一生第一次一口氣說了這麼長的一段話，婆娘倒給他噎住了。等回過神來想罵他一頓吧，千萬句的髒話葷話一塊湧出來，忽然在嗓子里擠成了團，擠擠挨挨的哪句也沖不出來了，把永進娘憋得青紫著一張臉，拿著菜刀就衝出來，打算讓菜刀去替她跟男人講講道理去。
「嬸子，俺叔說的對，蓋房是大事，包工隊的夥計不能得罪，不然再給你動點手腳，這房子俺永進兄弟是要住一輩子的，到時候這裡那裡的再出點問題，住著多膈應人。」孫家媳婦也如是勸解著。
「梁都上了，還能出啥問題？難不成他們還能給我推倒了重建不成？」永進娘叉著腰，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
「梁是上了，瓦還沒鋪呢。」孫二媳婦不願多事，小聲說了一句，就借口孩子找媽回家去了。
永進娘心裡咯噔一下，可不咋地！千算萬算，忘了這一卦。瓦鋪不鋪的好，直接關係到房子漏不漏雨的問題！壞了，這回真要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永進娘趕緊把藏在灶下的好魚好肉拿出來，重新拉起風葫蘆生上火，忙不迭地又炒了幾個硬菜，讓永進端上給包工隊的人上菜去。
「吃飽了，不吃了，幹活去吧。」包工隊長一聲令下，夥計們紛紛離了席。
永進一看一桌的菜沒動幾口，剛端上的大魚大肉，更是沒人動過，他忙活到現在，還沒吃飯呢，於是老實不客氣的一屁股坐下，一筷子叉起四個饅頭，大口大口的往嘴裡扒拉起飯菜的來。
「個死牛蹄子，就知道吃！」他姑父聞訊出來，正想給他們做調解，一看一眾人已經走散了，就剩永進個沒心沒肺的還在那裡死吃海喝，忍不住沖他的後腦勺狠狠的拍了一巴掌。
永進嚇了一跳，一塊大五花肉沒來得及嚼就咽了下去，噎的他差點兒翻了白眼兒。回頭一看是他姑父，永進沒說話，轉過頭去又大口吃了起來。
未完待續...............
http://weixin.qq.com/r/lSlSSiHEBXx6rWUp93yH (二維碼自動識別)
您可能還感興趣..............
中篇小說一
不孝之子
中篇小說二
養兒防老
中篇小說三
逃出魔爪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