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記得名字的勇者和名為但他林的魔王面露冷笑——角色的魅力從何而來？

我在上一篇評論佐伯同學和神待JK：「呵、男人。」中對《佐伯》和《剃鬚》的角色塑造進行了一定程度的批評（亂罵），然後評論區出現了下圖的討論。

我開始重新檢查自己的評論是不是有什麼錯誤，然後發現我所說的「賣肉」和常規理解上的「賣肉」之間有不同——可能是因為我比起讀者、更偏向於創作者那邊的緣故（太君！我不是寫輕小說的！）——我所說的賣肉，大部分情況是指「因為商業因素、將角色標籤化使其形象趨於扁平的創作」，而不是「福利劇情」。舉個例子：我要創作一個金髮傲嬌雙馬尾的青梅竹馬角色吸引讀者←這是賣肉，不管讀者喜不喜歡、我也要創作一個活著的澤村·斯潘塞·英梨梨←這不是賣肉。

這牽涉到「作者目的」（用「目的論」這詞比較好？）的問題。當我作為作者要創作一個傲嬌敗犬角色時，這個角色將在全文中只為「表現傲嬌敗犬」而服務、我的將為了「表現傲嬌敗犬」而在大綱階段就出現故事劇情設計的傾向——這樣固然能創作出一個優秀的傲嬌敗犬，但只有傲嬌的扁平角色反而因為沒有人性的複雜而使讀者難以移情。你會同情這個角色僅僅是因為她在表面劇情上的失敗——就像是你同情環衛工人或者中東難民一樣，你的同情只是在消費角色、而不是因為你與這個角色有核心人性的共通之處。

這就是我對《佐伯》和《剃鬚》批評的立足點、對評論區各位的一次性回答，也是作為以下對《重生勇者面露冷笑》和《地牢防守》的書評的鋪墊。與上次「五十步笑百步」的評價不同，這次我對兩部作品的評價是「天壤之別」——當然「天」是《地牢防守》，我花式向你們推薦這本無論是語言還是劇情還是角色都十分優秀的作品。

兩部作品都塑造了相當數量的黑暗系角色：《重生勇者》里的勇者在前世被召喚出來打敗魔王后，遭到幾乎那個世界所有人的背叛、在長時間的逃亡後慘死。心態變得極度扭曲的他重生到最開始的召喚儀式上，首先就是對召喚自己的貴族來了一頓……勇者只想著對前世背叛自己的人復仇；在奴隸市場購買的獸人妹子只想著對害自己變成奴隸的人復仇；其他人則是負責扮拙劣的黑臉給予兩人「復仇的正當性」。

——大家的心思都是怎麼畸形怎麼來，一句話總結就是裡面的黑暗系角色「為黑而黑、扁平的、沒有靈魂」，純粹只為了「表現標籤」而服務。但即使如此、《重生勇者》在獵奇程度上也比不過國內小說《十宗罪》，這讓我同時對作者的創作責任心、創作能力和想像力三者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這作者……該不會是初中生吧？（拒絕人身攻擊.JPG）

轉而說《地牢防守》：首先在角色背景上就和《重生勇者》拉開了一個層次——魔王但他林穿越前身處富裕而扭曲的家庭，原本陷害父親奪得家產後想過宅居生活、無意間穿越進遊戲世界裡成為下位魔王，因為無法忍受這個世界他人想要擺布自己的傲慢而開始行動；女主拉碧絲因為自己混血的身份而遭受歧視、卻仍然憑藉自己的能力爬到高位，想要陷害但他林使其成為自己的傀儡、後因為和但他林價值觀相同和互相認可對方的謀略（被但他林反將一軍）而成為但他林的情婦兼參謀；養女法爾內賽童年被父親欺凌（主要是性意味上）和變成奴隸，在但他林解救後經過鍛煉成為但他林軍隊的將軍。然後三人都在表現上有著矛盾之處：但他林對宅居的、看起來「軟弱」的願望和蹂躪他人時的高傲（文章含有語言和心理描寫上但他林對他人大篇幅的嘲弄）；

拉碧絲有著冷淡、殘忍、近乎畸形的理智和對權力的追求，卻忠誠於但他林（除非但他林在第二卷智商下線，但那是因為不理解他對拉碧絲的感情）；法爾內賽精神狀態的缺陷和戰場上的運籌帷幄——這是我能在這篇評論解釋的、實際情況要更為複雜而迷人。他們的表現、在讀者心中建立出的形象的矛盾經過巧妙的化學反應而集體指向高度統一的價值觀——社會達爾文主義、對力量無分敵友的嚮往和尊敬。對於傲慢的友方、他們利用；對於傲慢的敵人、他們殘虐。但在這同時又在面對能與自己分庭抗禮的敵軍將領伊麗莎白表現出富有魅力的優雅的尊敬（以至於但他林和伊麗莎白在兩軍陣前下了幾天國際象棋），最後猶如充滿默契的舞伴般為讀者們呈現一出幻覺般血腥殘酷而又帶著另類美感的戰爭。而我們在慾望交織和生命凋零的光怪陸離中不斷抽絲剝繭、一層層向下發掘才能窺探到——或許他們所有的行為，都只是出於對這個荒誕世界的不信任和身處於此的悲哀孤獨。

這樣的角色、怎麼可能會沒有令人神往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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