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的逆襲

04-30

身居上位者難免養成以自我為中心的心態，在他們的眼光中小人物是微不足道的，可有時小人物卻深刻影響著歷史進程。有一年宋國大夫華元率軍攻打鄭國，為了鼓舞士氣，華元吩咐炊事員給大夥加餐，大鍋燉羊肉，犒勞士兵。一人一塊，士兵們興高采烈地捧著羊肉骨頭大啃特啃。偏偏到了華元的馬車夫羊斟這裡沒了。羊斟沒吃上羊肉，心中悶悶不樂，在一旁喝涼水。原來華元軍務繁忙，忘了交代分給羊斟一份。羊斟見其他人吃得滿面紅光，不禁氣不打一處來：都說近水樓台先得月，跟著領導好處多，怎麼我就那麼背時呢！這不是誠心作踐我嗎？有仇不報非君子，羊斟暗暗打定了主意，決定以牙還牙。第二天，華元乘著羊斟駕的戰車出征。宋鄭兩軍相遇，雙方擺開陣勢，互相廝殺起來。就在兩軍激戰正酣的時候，羊斟忽然一甩鞭子，駕著馬車風馳電掣般向鄭軍的營地駛去。車上的華元大驚，對羊斟喊道：「你暈頭了嗎？這是去哪兒啊？那邊是敵營啊！」羊斟回過臉答道：「昔之羊羹子為政，今日之事我為政！」分羊肉你說了算，去哪兒我說了算。就這樣羊斟駕著戰車徑直到了鄭軍大本營。結果宋軍大敗，可憐的華元研究了一晚上的兵法計謀還未施展，就稀里糊塗地成了俘虜。這恐怕是古今中外戰敗得最為奇葩最莫名其妙的一場戰鬥吧，宋國方面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精心謀劃好了戰陣隊形、兵法韜略，結果居然因為一碗羊肉湯敗下陣來。

羊斟只是賭一時之氣駕車叛逃，之後並未獲得鄭國重用，依然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小人物。無獨有偶另外一個宋國小人物卻掀起滔天巨浪，令宋國上上下下不得安生，這個人名叫南宮長萬。其實要說他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小人物也並不貼切，因為他畢竟是那個年代宋國第一型男+第一猛男，整個宋國上上下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南宮長萬的大名，在下之所以說他是小人物是因為他在朝政沒有政治背景和實力，完全是靠高大威猛的外形和一身蠻力成為宋國國君豢養的大力士。宋閔公八年（魯庄公十年，公元前684年，《史記》誤作宋閔公十年）六月，宋國和齊國因都遭魯國擊敗，於是兩國聯合起來共同對抗魯國，當時宋、齊聯軍駐紮在郎地。魯國的公子偃說：「宋軍的軍容不整齊，可以打敗他。宋軍兵敗，齊軍必然回國。請您攻打宋軍。」魯國國君魯庄公不同意。公子偃從雩門私自出擊，把馬蒙上老虎皮先攻宋軍，魯庄公領兵跟著進擊，在乘丘（今山東巨野）把宋軍打得大敗，魯庄公用一支名為金僕姑的箭射中南宮長萬，魯庄公的車右歂孫活捉南宮長萬。齊軍見狀果然撤退回國。宋國請求魯國釋放南宮長萬，魯庄公於是釋放南宮長萬回國。從南宮長萬在戰場上的表現來看如果是貼身肉搏他憑藉一身蠻力別人輕易近不得身，可真要在戰場上廝殺無論是謀劃戰陣隊形、兵法韜略，還是弓馬騎射的功夫他都差得很遠。話說回來戰場上誰跟你玩貼身肉搏啊？

宋閔公九年（魯庄公十一年，公元前683年，《史記》誤作宋閔公十一年）秋天宋閔公與南宮長萬一起打獵，南宮長萬因跟宋閔公爭奪獵物，宋閔公大為生氣，於是辱罵南宮長萬說：「原來我尊敬你，如今你成為魯國的俘虜，所以我便不再敬重你。」南宮長萬因此怨恨宋閔公。南宮長萬力氣極大，宋閔公十年（魯庄公十二年，公元前682年，《史記》誤作宋閔公十一年）八月甲午日南宮長萬在蒙澤殺害宋閔公。大夫仇牧得知此事後，大夫仇牧聽到這回事，帶著武器來到公門，南宮長萬攻擊仇牧，仇牧摔倒在地，牙齒撞上門扇而死。南宮長萬在東宮的西面遇到太宰華督，於是乘勢將太宰華督殺死，擁立公子游為國君，史稱宋前廢公。宋國公子們都逃亡到蕭邑，宋閔公的弟弟公子御說逃亡到亳邑。南宮長萬的弟弟南宮牛、將領猛獲率領軍隊包圍亳邑。宋閔公十年（魯庄公十二年，公元前682年）十月蕭邑大夫蕭叔大心和宋戴公、宋武公、宋宣公、宋穆公、宋庄公的族人借調曹國的軍隊付伐南宮牛和猛獲。在陣前殺死南宮牛，在宋國都城殺死宋前廢公，改立公子御說為國君，是為宋桓公。猛獲逃到衛國。南宮長萬逃到陳國，南宮長萬自己駕車拉著他母親，一天就到達陳國。宋國人到陳國請求歸還南宮長萬，並且施以賄賂。陳國人讓美女勸南宮長萬喝酒，將他灌醉後用犀牛皮把他包裹起來，送回宋國。等到達宋國時南宮長萬的手腳都露出來，宋國人把南宮長萬剁成肉醬。

其實細細想來南宮長萬是一個很傻很天真的人：除了弒君之外，他基本上也沒幹什麼壞事，大難臨頭之際也沒拋棄母親，說明他是一個孝子。這樣的人如果一輩子安分守己當國君的貼身保鏢倒也能勝任，偏偏宋閔公突發奇想讓自己身邊這名大力士去戰場上當一名將軍，他也不想想南宮長萬雖然力大無窮，但弓馬騎射的功夫並不好，更不要說為將者除了武功好，還要深通兵法韜略，能團結士卒，這些本領南宮長萬一樣都不具備，他就是一個靠賣力氣走秀而受寵於國君的型男猛男。可誰讓人家是領導呢？南宮長萬硬著頭皮上了戰場，結果喪師辱國，自己也當了俘虜。好不容易回到宋國，滿心以為國君心裡記掛著自己，結果卻發現國君要回自己是為了羞辱自己。宋閔公這就純屬自己找死了：你要看重這個人，要回來之後就該重用人家，一切既往不咎；你要鄙視這個人，你壓根就別要回來呀！讀這段歷史總覺得宋閔公一直在給自己挖坑，他在努力踐行著什麼叫no zuo no die。

南宮長萬畢竟是一名武士，打仗的本事或許沒有，可士可殺不可辱的道理他還是明白的。忍受著宋閔公的嘲諷奚落，這個小人物越想越氣憤，索性起兵造反推翻了宋閔公。至此這個在朝中沒有一絲一毫根基的小人物終於逆襲成功，他成功上位成為中華民族有史以來第一位由平民晉陞起來而掌握一國實權的人物。遺憾的是南宮長萬忘了無論打仗或是玩政治他都不是那塊料，靠著一身蠻力幹掉了國君，但卻無法安撫眾人，剛一上台就被打回原形，確切地說比打回原形更慘——徹徹底底由大力士變成了大肉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