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花開時 南風知我依

第一章 千金小姐落魄入王府

正值夏秋第三個月,天空一片朗然。

天上白雲伴著鳥兒飄飛,人兒卻在水深火熱中。

「別,別打我,我沒有偷你們的東西。」幾個粗手粗腳的小販一人幾拳頭打得起勁,地上的塵土隨著白暮秋身體的扭動飄飛起來。

別人根本聽不到她的求饒,即使聽到了,那幾個丟了錢的小販誰肯停手,「誰管是不是你偷的,無論如何把錢給我還回來,不然就把你賣到妓院里去!」

白暮秋咬著牙忍受一個個如石頭一樣沉重而堅硬的拳頭,嘴角已經有一絲絲血跡,腦中出現不知道是真實還是幻覺的畫面,日光濃烈中,跑過來一個十三四歲的男孩子。

那男孩子的臉色蒼白又消瘦,表情難堪痛苦,嘴裡喊著:「阿秋,你們別打阿秋,阿秋阿秋你沒事吧。」幾個小販見男孩跑過來,才停下拳頭問:「你有錢嗎?有錢我們就放了她。」

「我沒有錢,但是……」還沒等他說完,小販尖酸刻薄的呵斥道:「沒有錢還不快滾!」

「不要再打拉。」那男孩哭泣的模樣讓白暮秋直心疼。

「嗒嗒嗒」一本厚書重重的砸在白暮秋腦門上,「嘿,怎麼還不起床!」白暮秋迷迷糊糊撐開眼皮。

見是個一身黑衣的男子,把剛才那本砸人的書「咚」往地下一扔,「天天就知道看書,你的工作呢?一天天積極性都到書上去了,以後就吃書過去吧!」

「原來是個夢啊,而且應該是上一世的回憶碎片吧!」

那男子一手指著她抱怨一邊翹起蘭花指:「哼都怪你!氣得人家蘭花指都出來了!」臉紅紅的像個羞澀少女,「等人家去恢復了再來罵你。」

白暮秋的工作在這天宮中就是說書的,專門說給天上的神仙聽,喜歡看書是不假,只是不經歷一下怎麼好給天宮中那些久經滄桑幾萬年的老兒們聽。

儲存幾百年的材料已經用完了,看來需要再經歷一個輪迴,才好再講個幾百年。

站在南天門前,面前深不可測飄著浮雲的地方就是去輪迴的通道,看著這些浮雲,白暮秋不禁開始回憶,那一世有一隻大鵬鳥的奇瑞,自己騎上去兜過風,那一世自己是個不學無術的人卻得到了無數財寶善過此生。

什麼時候自己能體會深不可測生死不離的愛情呢。

「咚~咚~」瑤池的鐘聲響了,時辰到了。白暮秋一襲清透白衣,看著這密密麻麻的人世間,衣袂翩翩跳了下去,跳下去自己就是凡人,就忘掉了這一切,做個中規中矩的凡人。

那麼這一世,你好,我來了。

白暮秋降生在了一個在動亂年代裡還算富裕的家庭,並且還生了一張一眼就讓人驚艷的臉,眉眼向下彎,一副楚楚可憐,望穿秋水的眉目。

她的臉不似尋常美人的瓜子臉,而是圓的標準並自帶貴氣,是怎樣好看的父母,才能生出這樣驚艷的姑娘,跟天宮中她的臉一般無二。

本來是一個世家小姐,卻在她剛剛成年時,逢上了亂世。她沒有食物,沒有夜晚保暖的衣服,一個人無依無靠,幾度十分委屈。

在來到凌幽國和南越國交戰過的城裡時,抬眼看看身邊的乞丐為了一點溫飽費勁腦汁,甚至去偷別人的東西,還好,自己還沒有落魄到這種地步。

但是白暮秋別無他法,只好與這些乞丐一樣四處求生,整天都是髒兮兮的。

與父親失散前,父親教過她,不管遇到什麼事都要樂觀,都要保護好自己,並給了自己家傳的玉鈴鐺。

一群大大小小的乞丐餓極了,爭搶路上剛凍死的人身上的破爛衣衫,白暮秋並不想擠進去,正惆悵,一抬頭看到不遠一人身著錦衣,頭戴玉冠,正出入城內最大的作坊商店,頓時眼睛一亮。

這世道,有人一身落魄,一身孑然,而有的人,卻似一顆寶石閃閃發光。

不久前還是一位世家小姐,現如今,成了這副鬼樣子,怕是不久要餓死了。要不,趁著自己現在還跑得動,搶下那個有錢人的貨物來變賣。猶豫了好久,白暮秋謹慎的靠近那公子,與路上其他行人無異,裝作趕路的樣子。

眼看著離那貨物還有兩隻手臂的長度,白暮秋剛要伸手上前,卻不知被哪裡來的兩個人扣緊了雙手,原來那兩個人早就在暗處觀察她,準備好要捉她。

「漓王爺,這就是適才鬼鬼祟祟的人。」捉住白暮秋的其中一人規規矩矩的稟報。

「原來是個小乞丐。」那王爺只瞥了她一眼,順手將手上的貨物丟在地上。

貨物「砰」的掉在地上,那王爺招呼隨從「走,跟我進去,我再去買兩件貨品。」

白暮秋被此人的氣勢震了震,想當初,自己也曾這般任性的花錢。趁著其他小乞丐還沒擁上來,飛快的撿了起來拿去東街的九仁當鋪變賣。

當鋪的夥計還算可以,給了她相應價值的錢幣,白暮秋正高興,忽然肚子發出了咕嚕咕嚕的聲音,眼看前面不遠處就有客棧了,可她不敢進去。

先前就有過小乞丐因為身上太髒了阿,被客棧趕出來,趕出來還不算,痛打了一頓。那小乞丐叫阿寬,因為搶不到東西,又氣結,快要餓死了。

白暮秋掂量掂量身上的錢幣,買了幾個熱騰騰的燒餅,還有兩床只能鋪在地上的被子。然後在一個他們經常呆的小角落裡找到了阿寬。阿寬接到東西,愣了一會,接著埋在白暮秋的懷裡嚎啕大哭。

「阿寬,別哭了,快吃吧。」白暮秋把拿在手上的燒餅放在乾淨點的地方,雙手輕輕撫摸阿寬的髮絲。

阿寬擦擦眼淚,「小秋,你哪裡來的錢?」雖然白暮秋比阿寬大好幾歲,但阿寬性格倔,偏要叫她小秋。

「我自己掙的呀。」

「別騙我了,有那個地方鄉紳在,誰敢用你?」

「過幾天我就離開這裡,去其他的地方,至於那個地方惡霸,也管不到我了。」

「怕就怕你還沒有離開這裡,就已經成了他的女人。」

白暮秋戳戳阿寬的腦袋,說:「管好你自己吧!再怎麼樣,我也不會嫁給那種惡人。」

阿寬忽然不動了,白暮秋推了推阿寬,原來是睡著了。月亮已經出來了。哎,這一天天也困了,睡覺吧。

兩人聊著聊著就這麼在各自的地方睡著了。

天剛蒙蒙亮,一切恍若夢中,窗邊傳來一聲貓叫,白暮秋輾轉反側睡不著,月光的溫柔光輝一點一點灑下來,小別院中一條街道幾個黑影遊離。

難道是小偷嗎,白暮秋揉揉眼睛,又眨了眨,仔細看了,她認出那是今天丟下貨物的王爺,他在幹什麼危險的事嗎?這麼晚了,自己又無處可去,萬一有什麼危險呢,何不就在這裡,蒙著被子什麼都不問,什麼都不說。

過了一會,沒有什麼動靜,以為一切都靜下來時,黑暗中一隻手竟觸到了白暮秋的腰,白暮秋心裡一驚,想要掙扎,那人卻已經放開了。

「哇,好臟!本王的衣服都被你污染了!」

白暮秋聽到這話,也撣了撣身上的灰。「這麼晚出來偷偷摸摸的,像只鬼一樣。」

「你看看你臉上的灰,洗乾淨了再跟本王講話!」

反正自己已經是個髒兮兮的小乞丐,這王爺又這麼說自己,順手擦下臉上的灰往那人俊俏至極的臉上一抹。白暮秋見他的臉,忍不住捂嘴笑了。

王爺真的生氣了,想一巴掌打上來,又見她一臉灰塵,小花貓的可憐樣,「看你是個女子,好吧今天的事就算了。」甩甩手要走。

見王爺要走,「王爺……你要去哪裡?」白暮秋此時乖乖的像只小貓。

「這麼會賣萌?真是我見猶憐。本王要去洗掉你的爪印。」

「我……我也想洗洗身上的灰塵。」最近幾日白暮秋真是癢的受不了了,只能求求這位豪氣的王爺了。

……

空氣里有些尷尬的沉默。

「好吧。」

白暮秋推了推阿寬,叫上他一起,天亮就出發了。

「難道你們要跟著我去樞城?」

阿寬看著白暮秋,不知道該說什麼。白暮秋說:「好啊!王爺剛才已經答應了,不能反悔啊!」

「本王怎麼會反悔,我就當是做做好事,扶危濟貧吧。」

白暮秋和阿寬竟跟著王爺行了許久。直到了凌幽國國都樞城外。

白暮秋進了壯闊的王府別院,見她無處可去,王爺不好帶她直接去城內的漓王府,吩咐人在別院給她準備了一所住處。

「你們就住在這裡吧,王府地處太大,別院這裡都沒人住。」

「王爺,謝謝你。」

「我也困了,在這個別院里將就一晚,你們好好休息吧。」

白暮秋心下一暖,這王爺真好。

白暮秋見到這些陳設,也不覺得奇怪,畢竟自己以前也是個千金。阿寬則興奮的睡不著覺。見阿寬這樣,白暮秋只得痛痛快快的洗了個熱水澡,哄著阿寬快快入睡。

王府里別院里的人神色異樣,都想著,這兩個人,一男一女,竟睡同一間房,真是沒有規矩。

王爺聽了流言也不理睬,王府那麼大,多兩個也不多。

早上白暮秋剛睡醒,就闖進來了一個眼睛大大的,眉似遠山的女子。

很明顯,是來找茬的。

清楚看這女子,明眉皓齒,一頭黑髮還沒有梳理精緻,金魚一樣大的眼裡已經散發怒意,說,「你倒是會勾引人。」

「什麼?」白暮秋吃驚地張著嘴。「我只是王爺帶來救助的小乞丐,你到底在講什麼?」

「這是怎麼了?」木榮欣一早被驚擾,穿好衣服從房間出來。這個不大的院子里已經進來了好多人,紛紛給漓王爺讓路行禮。

被一雙雙眼睛注視,白暮秋預感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女子見到王爺不說話了,連忙慌張地小跑出去。

木榮欣滿不在乎的看女子出去,「沒事吧你?」忽而發現自己昨天撿回來的小乞丐竟然這麼美,這樞城裡的任何女人都比不上她。

「上哪裡再去找如此貌若天仙,驚艷不已的女子?」

「比那前日女子還要美上許多。」

聽了身邊隨身丫鬟的評價,王爺點點頭道:「本王爺決定了,你就留在府里吧,不過要是不聽話,隨時讓你們兩個變回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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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玉鈴錚錚

原來,近日南越和凌幽兩國正起紛爭。凌幽國打算將南越國郡主送還表以誠意。

南越國郡主楚惜當初被當做人質離開故鄉,寄住在漓王府,由漓王爺的母親劉淑妃暫為照顧。可在一個熱鬧歡慶的上元節里,郡主失蹤了。

兩人關係很要好,漓王爺傷心了好一段時間。此事一直被凌越國壓下來,無人知曉。

為了尋找替代,前日王爺帶上一大批隨從出了樞城,並找到了一位身形俱佳,美貌上上乘的女子。可沒過幾天竟暴病而亡。

剛好白暮秋出現,這簡直是最佳人選。白暮秋想不到,自己剛剛落魄,失意不已,然後又當了一國郡主!被認為是郡主之後,白暮秋從郊外的別院進入了樞城的王府,阿寬則留在別院里,小乞丐見了這麼多好吃的東西,滿口答應了。

「小秋,你現在是郡主不能跟我這個小乞丐混了,但是你要記得經常來看我啊!」

「阿寬阿寬,你放心吧,我會的。」

白暮秋後來聽說上元節的事,無法想像現在的漓王爺還有那麼情深意切的時候,他簡直無堅不摧。

但在那個故事裡,他的溫柔微微觸動了白暮秋的心,她並沒有感到妒忌,只是想要做些貢獻,算是為了報答為了木榮欣,如果不是他,自己已經餓死在大街上。

夜晚還是有些冷,白暮秋裹一件大衣在府邸摸來摸去,以郡主身份一間一間看,白暮秋走了幾步,朝身後丫頭招招手「關於公子和郡主的一些舊物都置在了哪兒?」

見丫頭低頭不說話,白暮秋著急了,「我在這麼冰冷的夜裡找了這麼久,你一句話都不說。

丫頭有些害怕了,「奴婢真的不知。」

白暮秋嘆一口氣,一揚手把身上的大衣披在瑟瑟發抖的丫頭身上。徑自走近偏院一顆槐樹旁的房間,吸引白暮秋的是那扇門,門是鎖的,上面掛了幾串風鈴,今夜無風。

白暮秋靠近門,伸手托起,風鈴像想像中的響了起來,但清脆的錚錚響,原來風鈴裡面是玉石,而那石上,刻著楚惜二字。

大概這裡有想看到的東西,白暮秋將風鈴解下來,玉石冰不能再冰。這門裡會是什麼呢?

意識到自己命運已經和這位叫楚惜的南越國郡主聯繫起來,白暮秋的心開始忐忑不安,她將何去何從,難道真的要在這裡做一位南越國郡主?

她的窗邊,桃花開了一夜。吐露的芳香從窗外沁入心脾,這香味淡雅卻綿長,比起故鄉梨園的月亮,多了點孤獨。

丫頭小玉和白暮秋一樣,都是來這王府不久,但是作為自小在這樞城裡長大的人,早已聽聞王爺的一些舊事。

不用想,在這樣的背景和家世下成長的人自然是人中之龍。

比如十三歲拿全國的詩歌大會第一名,十五歲與左丞相的女兒許如因莫名其妙冒出緋聞,還聽說是許如因要死要活要跟著公子,王爺心裡卻只有異國郡主一人,氣得金貴大小姐許如因卧床不起好幾個月。

白暮秋眨眨眼,有興緻地問「雖然我在這王府上已經好幾月了,但還沒聽說過哪有什麼許大小姐。」

「許如因是左丞相家的小姐,脾性已經與往日大不相同,但心氣極高,大家閨秀,從不出閨門一步,」小玉疑惑後突然明白「難道郡主是想從許如因那裡知道些什麼?」

白暮秋搖了搖頭,算了吧,求人不如求己。

待到岸邊的無名草綠了,生出燦黃的花兒,樹木芬芳,天空湛藍,這時已四月。

樞城郊域

白暮秋知道王爺正在此處附近與其它幾個大官出身的人打獵。自由的念頭存了好久,已經等不及了,她想要離開這裡。

即使在外面可能會挨餓會貧苦,但憑她的才能,無論是琴棋書畫,還是女紅刺繡,烹飪染布都無一不通,有這些傍身,她也不會長期貧窮下去。

眼看馬上如玉精緻的人向這邊過來了,白暮秋低下頭,輕輕拂下身上的碎葉,木榮欣的眼睛卻注意到她身側的玉鈴鐺:「這是何物?」白暮秋淺笑,連忙遞過去:「這個呢,是父親傳給我的東西,很珍貴。」

木榮欣一聽,忽然緊張起來,「你怎麼會有這個?那上面有什麼標記嗎?」

白暮秋見王爺面色不對,難道,這上面的楚字和那夜的門前玉鈴鐺的郡主楚惜有什麼關係?也或者這一切都是巧合?

白暮秋一縮手,收了起來。又聽到一個女子的聲音由遠及近。

「漓王爺,我知道你在這裡,你想躲我也找不出來你,可是幾年前的賬我還沒有找你算呢,讓人四處散播謠言,說我賴著你,雖然你是王爺,但我不會怕你的。」

來者是一名女子,頭戴不菲的珠翠,一身流光溢彩,艷而不俗。

白暮秋這下知道了,這位美人就是許如因,遇到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中小姐,怎麼可以錯失機會?

「哎呀!唔唔,好疼。」白暮秋佯裝痛苦的捂住大腿,嗚嗚聲柔軟不已。木榮欣關切地彎下腰替白暮秋揉小腿那片紅腫的地方,那地方其實是早前被蚊子叮出的包。

許如因手持一根結實的藤編,在兩人眼前躍躍欲試。「練了幾年的藤編,漓哥哥今日要陪如因練練。」

白暮秋知道漓王爺出眾,並非等閑,在這整個凌幽國,武功能與漓王爺相對抗的也沒有幾個,除了江北香榭書院的妙手書生,俊疾山上的雪秋翎同樣是少年成名,剩下的就只有許元易易了,而這許元易易,就是許如因的親哥哥。

許夫人生下許元易易的時候,去找算命的看了相,說是命途坎坷,不容易。許夫人最信這些,就將他取名為易易。

許如因使出一記橫鞭,這個弱柳扶煙的女子身形蹁躚手卻有力道,許元易易攔住許如因,「不要鬧了。」

木榮欣自信又冷峻的說,「讓你又何妨。」

木榮欣的移動,身側的氣流像百鳥撲扇翅膀一樣湧來,白暮秋站在樹下,悠閑的靠在樹上,樹上一串一串紫藤蘿被氣流穿刺開,花瓣淋了白暮秋一身。

白暮秋連忙撥開滿臉紫藤蘿花瓣,兩人已經分出勝負了,許如因跌坐在草坪上。木榮欣居高臨下,甩袖大步流星跨上馬,示意白暮秋。

白暮秋知道,漓王爺肯定是要問她玉鈴鐺的事,自己的家事怎方便透露?遍殷勤的跑過去拉許如因,許如因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後,高傲地正起身子。

「如因?你又胡鬧,哥哥說了你多少次!」許元易易跨著肌肉健壯的棕馬緩緩靠近,此人揚起的眼中一股英氣,髮髻梳的整整齊齊,沒有一絲亂髮,一看就知道是胸懷大志,見識不凡的人。

許元易易一開口,就叫白暮秋的心軟了一下。聲音好聽的像天籟。許如因輕快地跑到哥哥身邊,帶過一陣輕風。

「許師兄不用責怪如因,她也只是孩子氣鬧一下。」話雖是客套,但漓王爺把一隻手搭在了許元易易的肩上,可見兩人關係匪淺。

許元易易目光一掃,發現站在半步之外的白暮秋,充滿英氣的眼睛怔了下,隨後意味深長看著白暮秋說:「想不到幾月不見,漓王爺的金屋竟藏了這麼一位驚艷美人,我征戰沙場的幾個月里,漓王爺是軟玉溫香在懷啊。」

許如因聞言不對,「白姑娘不是漓王府的小妾嗎?外頭都傳遍了呢。」

白暮秋見勢不對,如果不解釋豈不就是默認了?正要開口,漓王爺卻先答;「本王的小妾多了去了,個個貌美如花,爭著為本王生猴子,」在將自己炫耀了一番後,才開始介紹起南越國郡主來。

白暮秋拂袖,微微屈腿,行了個禮,眼波流轉,櫻桃小口微啟;「叫我白暮秋就好了。」

「那暮秋郡主可會騎馬?」許元易易充滿興緻地問。「郡主小時候可是御馬高手。」

還未等她說話,漓王爺向她伸出手來,「郡主初來乍到,哪有冷落郡主,讓郡主一個人騎馬的道理。白暮秋勾起嘴角,抬頭看一眼眼前這個人,衣袂翩翩,如一塊清透的玉。

木榮欣低頭認真看她,拉白暮秋上馬。哪知一路上,漓王爺將自己誇了個遍,白暮秋不敢說什麼,卻在心裡將漓王爺白眼了一萬遍。

「不就是帥嘛!除了帥…也什麼都有。」白暮秋撇撇嘴。

饒了一圈回到王府,一路上都是南越國的郡主如何如何風華,如何想要上位做漓王爺的小妾,漓王爺已經快要把持不住了,一些亂七八糟的話。

木欣榮一副悠然自得樣子,但白暮秋看出了他嘴角的一抹得意。

白暮秋知道,自己只不過是一個替補上場的。等過了這風口,就回去尋找自己的父親和妹妹,過充滿炊煙的平淡日子。

在一個黑漆漆的夜裡,白暮秋伺機出動,換下一身白紗,帶上漓王爺賜的夜明珠,漸漸接近那扇掛有玉鈴鐺的門,槐樹依舊風采,玉鈴鐺卻不見了。

伸手探了探,還是嶄新的門,並沒有灰塵,想來不會發出太大的咯吱聲,這才拿著從小玉那裡哄騙來的鑰匙,打開這扇門推了進去。

伴著夜明珠的璀璨白光,整個屋裡像白天一樣,只有一些小角落還烏黑烏黑的。整個房間擺放整齊,牆上壁畫精美。

白暮秋忽發現窗邊閃過一絲人影,驚慌之下還是壯了壯膽子,哆哆嗦嗦發現了一卷美人圖,題筆為南越國郡主,永光年間。

將畫收在自己懷裡,如果不是得到了王爺的許可,這王府的衛兵如何肯讓她拿走這幅畫,便光明正大的帶著小玉回傲雪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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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美人如畫

在王府這些日子,她深刻體會到了什麼是站在高處是非多,從前做一個簡簡單單的富家女,練琴棋書畫,烹飪刺繡也無比痛快。

她甚至想到,找一個長相英俊,家裡有錢,家世不用多有背景的公子嫁了,過相夫教子的生活。連丫頭小玉都說,她就是一個沒有什麼理想的女人。

每次白暮秋在庭院里乘涼,吃著小點心的時候。小玉都會氣憤的向白暮秋吐露不快,那個金魚眼的瘋女人又把院前的花草拔了,又放了一隻大公雞欺負白暮秋養的小鴨。

白暮秋放不下這麼美味的點心,托著一盤糕點悠悠走到自己養的小鴨子跟前,撮上一把撒給鴨子們,然後笑得比這春光還要燦爛。

金魚眼見氣惱不到百暮秋,跑去木榮欣那裡告狀,這狀告得連白暮秋都不得不說是聰明。

「王爺,最近幾日風光正好,見小玉那丫頭在庭院里餵鴨子,好心提醒幾句鴨子直接用玉米磨更好,那丫頭竟然直接把地里的植物拔了氣我。」金魚眼越說眼睛瞪得越大。

「那丫頭怎麼那麼大膽,看來要讓郡主好好管教管教。」木榮欣煞有其事地拍了拍桌子。

金魚眼面露喜色,隨後一本正經地說;「妾身就不方便跟隨王爺了,樂怡還要練習做王爺最愛吃的銀絲面,上次妾身的鼻尖沾了灰塵,王爺還叫妾身小花貓呢。」

木榮欣一邊看書簡,一邊不耐煩的淺淺「嗯」了一聲。

看著看著,感覺腳背痒痒的,明明今早才用名貴的熏香和藥草做輔乾乾淨淨洗了個熱水澡,又不想放下書,不耐煩的低頭一看,竟是一隻小黃鴨,「咄咄咄」地啄他的鞋。

於是木榮欣把那隻不知好歹的鴨子關進了籠子,讓它每日和窗前的那隻鸚鵡作伴。

原想著白暮秋會來這裡取她的鴨子,那他會好好的教訓教訓她,讓她知道這王府的規矩。誰知白暮秋根本沒有動靜,老老實實的呆在自己的傲雪院。

其實,白暮秋根本沒有發現丟了一隻鴨子,粗心的小玉居然也沒有發現。白暮秋一直在規劃著要怎麼在風平浪靜之後離開這裡過太平的日子,只是外面還很亂,她不敢冒險。

直到白暮秋自己發現丟了一隻鴨子之後,意識到應該有個得力的助手了,不然豈不是浪費了郡主身份,對,她現在還是一個尊貴的郡主。

這天一大早白暮秋特地換了一身清爽樸素的衣服,領著丫頭小玉端了一杯花茶守在木榮欣的卧房前,等著端茶倒水獻殷勤。

一上午過去了,木榮欣門外的守衛還一動不動,茶水也已經換了很多次,白暮秋只好示意小玉問了一下守衛,「漓王爺還沒有回來?這茶又涼了,什麼時候王爺回來了…」

話音剛落,守衛已經向歸來的漓王爺行了禮。

「郡主這是幹什麼?站著多累,不如進門說話。」換了一身淺色正裝的王爺,多了幾分俊雅。

才進門,白暮秋就瞅見了那隻生龍活虎的鴨子,倒是多長了一層絨毛。漓王爺端坐在桌面平滑舒適的古桃木桌前,還未等白暮秋說話,拿起桌上其中一隻毛筆,沾沾墨水,一言不發。

讓小玉將剛換好的茶水擺在桌上,白暮秋在心中組織了一下語言,「王爺這裡風雅寧靜又乾淨不俗,不如讓我把那隻…鴨子帶回去,免得破壞了王爺的興緻。」

小玉吞吞吐吐地說:「是小玉粗心,丟了一隻生禽還不知曉,跑到王爺這裡,奴婢是來彌補過錯的。」

「那…你要怎麼彌補?」木榮欣想了想,「最近我這裡缺一個端茶倒水的小妾,總不能讓白暮秋這個什麼都不懂的人來伺候我吧?」

小玉瞪大了眼睛,什麼都不敢說「好啊,至少她可以過得更好一些,但我怎麼什麼都不會了?」白暮秋垂眼,眼睫毛一閃一閃。

「就你?」木榮欣招招手,早在門外等待的一個婢女規規矩矩的進來,「這是我母親留給我的婢女,就讓她來照顧你。」

白暮秋頓了頓,看來漓王爺的母親已故,不過這是怎麼回事?事情變得這麼快,自己只是想多點離開這裡的機會而已。

白暮秋領著新婢女青絹,懷裡抱著一隻毛絨絨的小鴨子,莫名其妙了一路,「這花園裡的花剛開,怎麼就覺得失色了呢?」

不巧的是,金魚眼聽說她在王爺書房大門外等了一個上午,緊緊忙忙的要來湊熱鬧,生怕讓白暮秋佔了什麼便宜,未料在這裡遇見她了。

「誒?郡主這是要去哪兒,還換了一個婢女?」金魚眼擋住白暮秋的去路,笑的很不自在。

白暮秋見她打扮的花枝招展,知道她的心思,揚了揚頭,說:「我去了哪裡不重要,重要的是剛才小玉去了王爺的書房,已經被王爺看上給收做小妾了。」

還沒等金魚眼口出毒箭,白暮秋帶著青絹轉身離開,自己心裡卻也有些堵塞。誰知白暮秋前腳邁入傲雪院,聞到滿園桃花香,後腳小玉就跟過來了,「郡主,王爺改變了主意,說是郡主小迷糊,需要多一個人照料,便又把我遣回來留在郡主身邊,其實我也是很想在郡主身邊的。」

白暮秋見小玉真誠,心裡又過意不去,說:「你明知道我並不是什麼郡主,或許,也不需要你的照顧。」

小玉撲通一聲跪下,聲音顫動:「自從我出生就沒有爹娘,從小到大,只有郡主你對小玉這麼好,我會好好獃在郡主身邊的,好好照顧你的。」

知道王爺是在戲耍自己,但小玉這麼善良,自己有些心疼她。

書房裡熏香渺渺,木榮欣提筆想要畫一幅美人圖,微微一笑,以誰為畫呢?所謂美人,應該是雪貌孤凝,韻度十分俊俏的,白暮秋算得上是較古文中的宣華容華兩位夫人更甚。擇時去尋這美人留下顏色,順便讓她拜倒在自己的畫技之下。

屋內放滿了水果和鮮花,飄來一陣一陣的果香和花香,夾雜筆墨味,木榮欣感到無比舒心,自小到大,他都是人中龍鳳,身邊女人無數。

日日在傲雪院的白暮秋養養鳥禽,種種花草,望著那一叢叢嬌艷的花枝,念出了莫待無花空折枝的佳句,小玉在一旁叫好,白暮秋不以為然地一邊澆花一邊說:「人生在世,該行樂的事自當行樂,何必想那麼多,貪圖那麼多呢。」

小玉卻不愉快地說起了金魚眼的壞話,「郡主你這麼淡然,有些人可不這麼想,那人原本是五品官員的二女兒,名樂怡,是一位嫡女。

父親有求於王爺,竟肯把女兒嫁過來當小妾,看她整日的怨婦善妒的模樣,還真是可憐。」

小玉說起那樂怡的壞話喋喋不休,白暮秋已經躺在鋪好的木質躺椅上舒舒服服的睡著了,小玉剛給白暮秋蓋好絲質清透的被子,守門的衛兵通知王爺已經帶了三個人進了傲雪院,一個婢女,兩個抬著箱子的壯漢。

白暮秋睡得正開心,一雙手捧上了她的臉頰,「暮秋,本王爺來給你畫美人圖了,這可是別人多少金銀珠寶都求不來的機會啊。」白暮秋睜開眼睛,木榮欣開朗的笑容在這草木叢生的春園裡綻的正好。

又畫像又有珠寶的,真是好,無功不受祿,誰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叫自己去青樓賣身都說不定呢。

「這滿箱的衣服隨你挑,你只需要做好動作我來畫你就好了。」

白暮秋不情不願的問:「什麼動作?」「嗯…就在那裡。」木榮欣指著一面牆。

牆?當然是牆那邊的有一大片從花的花園。

「你敢不從?」

「當然……不了。」

百花齊放的花園中一位驚艷四座的美人,手中一枝秀麗芬芳的白牡丹,四周揮灑太陽的光輝。

白暮秋雖然很早就想讓名師給她畫一幅像了,但她不想一直在這裡優哉游哉的畫畫品詩啊,她自小跟隨父母遊歷過三川四海,看過叢山,覽過百花百草,掉過大河,還建過小屋。

看到白暮秋有些不悅,木榮欣皺了皺眉頭,「美人不笑如何作畫?暮秋你適合最美的笑容,喏,抬起頭來。」

木榮欣提筆勾勒白暮秋的髮絲,然後給臉頰上色之後,正要畫出衣服的褶皺,卻要接見一位貴客。

畫還未作完自然不好離開,豈不是辜負了美人的顏色?木榮欣親自抱起白暮秋,將她放在屋裡的床榻上,再命婢女點好熏香,才匆匆離開。

王爺是去哪裡了呢?白暮秋思索他離開時的神色,雖然像平時一樣淡然,但眉眼間卻有些閃爍,這事應該很重要,不如去看看,也許對自己早日離開這裡有幫助呢。剛好拿上王爺落下的文案,以此為憑藉。

白暮秋帶著小玉堂而皇之的來到正堂,正堂里除了王爺外一共有兩人,一位是前些日子和王爺一起打獵騎馬的許元易易,還有一位竟是個富麗堂皇的婦人。

王府里的尋常女人是不能在別人商議事情的時候進入正堂的,可她帶上那份文案,就有充分的理由了,在通報得到允許之後,白暮秋將王爺落下的文案帶到正堂。

漓王爺示意她坐在了最邊上的一個位置。那個尊貴的婦人是早被分封到外地六王爺的母親,見白暮秋手上的文案,問:「不知郡主可有看過這裡面的文字?」

許元易易放下手中的茶杯,「郡主就是個懂禮的女子,斷然不會隨意看,況且如此絕色之美人,就是看了,想來漓王爺也不會說什麼的。」許元易易笑得開心,漓王爺卻是肅穆了幾分。

白暮秋微微揚起笑容,「剛才王爺為我作畫才將這文案落下。」話語簡潔有力。

漓王爺見她微笑倔強的樣子里竟有些可愛,忍不住呵呵笑了出來。「一個在我王府里養鴨子的人,看這文案豈不是小事一樁?」

「那這裡面是什麼內容呢?暮秋越聽越是好奇了。」白暮秋揚起袖子撫了撫,袖子里裝的是她的隨身玉鈴鐺,她喜歡在緊張的時候撫摸鈴鐺,父母留下來的東西總能給人帶來安全感。

那貴婦人開口了,「那是皇上宣告六王爺即將回都的詔令.」說話間滿是驕傲的神色。白暮秋以為是去送南越國郡主回國的文案,也是鬆了一口氣。

連六王爺的母親都來漓王爺府上作客,漓王爺不僅受滿國姑娘喜歡,人緣也這麼好。白暮秋在心裡暗自感嘆,真是一個完美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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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好像很特別

許元易易和木榮欣談起事來真是滔滔不絕,都是一國各方面的困難,白暮秋只注意聽了一件事,那就是凌幽國和南越國一直以來的宿怨。

原本天下有三家,各佔一方領土,南越國有了凌幽國的幫助才得以戰勝玉龍國,玉龍國余部只好從原來的土地退讓出去,誰知南越國獨吞所有的戰利品和土地,自此兩方交戰不斷,衝突越積越深。

南越國郡主也是在那個時候被送到了凌王府中由劉淑妃一併看管。六王爺的母親一會便咳嗽了起來,身體不適早早休息了。

白暮秋端起桌上一盞清茶,神態自若地吹了吹,剛要送到嘴邊,才想起自己此時應該離開這裡,免得打擾他們的國家大事,可是自己逃跑要如何進行!

木榮欣揉揉胳膊,覺得渾身酸痛,白暮秋眼明手快地跑到王爺後面捏捏胳膊捶捶腿,這拿捏的力道不打也不小,舒服的木榮欣直搖腦袋。

許元易易不由得嘆息:「唉,要是這時如因在,肯定會給我捶肩膀端茶什麼的,她一個女孩子家家的,天天念叨六王爺,還要親手做荷包呢!」「一個名門大小姐親手縫製的荷包?」木榮欣連嘲笑都不想了。

從那時開始,白暮秋天天跟在許元易易的身後提出讓她去教許如因做荷包給心中的情郎。一個郡主也會做這個?許如因半信半疑地看著白暮秋穿針引線,講得頭頭是道。

一番功夫下來,一個荷包做得十分精緻,光彩照人。

誰知計劃不如變化,許如因已經拉著個美女日日教她做針線活了,許元易易夾在中間倒顯得尷尬,走進一看,許如因旁邊的這位女子貌若芙蓉,優雅嫻熟得咬下手中線頭放下綉了一半的荷包。

許如因見哥哥來了,開始誇耀起自己還算精細的做工,「這下可好了,六王爺肯定喜歡,不過還要有勞楚姑娘費力了。」

楚?近一百年來凌幽國姓楚的人家寥寥無幾,只因楚姓是南越國皇室名。白暮秋不免有點奇怪,見這嬌俏的美人嘴角帶笑,想來是好說話的。

「楚姑娘的家世出自哪裡?方便透露嗎?」那美人沒有一點不快,直接吐露出自己是從南越國清水鎮來的,因才貌雙絕,被國挑選送往這裡,為國出力。

她雖不說全,所有人也知是為了和平而來,兩國都意願交好,糾紛如何而來,也只是表面功夫罷了。

許家兄妹非常有閒情逸緻地帶白暮秋四處遊玩,也帶上了南越國送來的美人楚琳,郊外,河流,奇山,紅霞,可真是美好。

因為自小遊玩慣了,白暮秋的見識也讓許元易易和如因兩個大吃一驚,那楚琳不知為何,時不時就偷瞄白暮秋一眼。

誰知沒過幾天,楚琳已經成了漓王爺的又一位小妾,俗話說,三個女人一台戲,白暮秋不想參戰也得被牽扯進去。

「這個女人有手段啊!才來了幾天!」小玉開始打抱不平,連著平日里安靜的青絹都開始不滿楚琳的手段,還是那隻鴨子,已經養肥了,在院子里「嘎嘎嘎」個不停。

內屋裡白暮秋拿起漓王爺親畫的美人圖,畫上女子明媚,圓潤的臉龐更顯貴氣滿滿。

又拿起放在角落沒來得及好好看的畫,將真郡主和自己這個假郡主對比了一番,竟有些相似。

不知道為什麼,漓王爺好像越來越喜歡黏著白暮秋。想到這裡,白暮秋有些不知所措。

這麼一個完美的男人,這世界上任何一個女人嫁給他都一定是最幸福的吧!只是自己越來越想念養父和妹妹,想家了。

白暮秋僅剩的兩個家人都在南越國,多日也未曾寫過書信寄給自己的家人。縱使金杯玉盞在前,軟卧溫香在後,也不能聊以慰籍。面對著銅鏡,青絹捻出她發間的玉釵,將髮髻舒展開來。

「別走,我終於找到你了,別走惜兒。」漓王爺此時正在傲雪院的床榻上說醉話,話語急切焦躁。

「哈,怎麼不喝了?堂堂漓王爺也會怕醉。」

「本王爺今日在朝立了功,心情不錯,才來與你飲陳年酒。」說罷竟一把捏住白暮秋的下巴,盯著白暮秋的嘴唇,白暮秋下意識把臉往後仰,緊張道:「你別這樣,我不是你的姬妾。」

漓王爺聽罷,冷笑道:「她們?你是說那些女人?她們怎麼能跟你比。」見白暮秋的大圓臉被自己手指捏的一個窩一個窩,不禁竟笑了起來,「你好看的就像此時天上的圓月。」

白暮秋心下一動,更加緊張了,忍不住側過臉來避開他的目光。木榮欣一隻手扔捏著白暮秋的下巴,這下兩隻手捧上她的整個小臉,帶著笑忽然靠近,兩瓣軟軟柔柔的唇貼在了一起。

本來以為王爺是句簡單的玩笑話,白暮秋毫無準備,王爺摟過來接吻。「王爺你醉了。」「你不也醉了嗎?」王爺眼中看不到底的墨色,竟不像平時見底透亮。

有那麼一瞬間恍惚,覺得王爺對自己跟別人不一樣。

想著昨天晚上的事情,白暮秋坐在琉璃榻邊給木榮欣擦身體,輔熱毛巾在額頭上。

平日里漓王爺這時候已經在抵得上十座民宅的專屬練武場揮舞兵器了,這個時候還在醉酒。果然,有不速之客迫不及待了。

楚琳一襲紫紗,上身搭深紅短衫,下身配斜擺長裙,一顆顆墨色珍珠點綴,行走間如靚麗的仙子,搖曳生姿。

「妾身帶了給王爺醒酒的湯藥,還搜將出來南越國的藥用寶貝。」身後的婢女托著大大小小的藥盒,站的筆挺。

楚琳行了禮,白暮秋只管敷毛巾喂湯藥,難道她沒見自己已經準備好了醒酒藥?

「郡主照顧漓王爺怕是有些……」楚琳這話說的不卑不亢,白暮秋手中一頓,想起自己並不是漓王爺的姬妾。

「昨日王爺在此處與本郡主吟誦李後主的絕句,沒想到竟遇到爭議,非商議到夜晚,既然王爺已經在這裡,本郡主這裡可以照顧周到。」

楚琳只是府上小妾,按理並無對郡主提要求的權利,「郡主還未出嫁,與漓王爺這樣有聲望的男子在一起一整晚,將來如何好堵住悠悠之口,若是再多些人看到,還定了郡主的不是?」

白暮秋聽聞,叫楚琳將漓王爺扶將走,順便叫了青絹跟隨。

還未走出門幾步,便聽金魚眼的聲音,白暮秋頓覺不快,大清早的,一群女人在自己門前嚷嚷,真是不爽!

「你們都各自回去吧,在這裡耽擱個什麼勁,漓王爺就在這裡,一會再給你們送去侍寢!」說罷叫青絹和幾個力士小心翼翼扶著王爺,命小玉「砰」一聲的關了門。

樂怡氣的臉紅,甩甩衣袖回去一邊還嚷著去挑衣服解氣。那楚琳卻還像剛才一樣平心靜氣,撩了撩頭髮,命婢女準備了一些南越國珍寶,一些稀世綢緞,送去給樂怡。

樂怡早看白暮秋不順眼,卻不知怎麼辦。二人一商量,竟想出了一個很損的招數。

白暮秋整日呆在王府中,實在悶的很。等王爺睡下之後,留下小青和青絹兩人,帶上幾個力士,想躥出王府.

哪知王府不僅門檻高,外圍的牆更高的很,一個力士在下,白暮秋搭上去也過不去,「你們兩個一起搭上去吧,這牆著實……」

那幾個笨重的漢子怎麼也磊上不去站不穩,白暮秋已經想在牆下擺上涼席扇扇子趕蚊子了。兩個漢子站好,白暮秋牽起裙擺往上爬,無奈這王府里自己偷偷摸摸連個梯子都借不到。

身後一抹身影閃過,轉眼間已出了王府到了外面,原來是漓王爺啊。

「本王早就清醒了,睜隻眼閉隻眼倒是要看看你往哪兒去!」漓王爺高了白暮秋一個頭,他說話間頭都不想低,白暮秋只看著漓王爺的下巴一張一合。

「王爺……」白暮秋仰頭佯裝委屈說。「你為什麼都不看我?」大眼睛秋波蕩漾。

「本王不看你,都知道你想耍什麼把戲。」白暮秋以為王爺要罰自己,悶悶的不說話。

「走吧,我帶你去花海玩,還愣著幹什麼。」

「怎麼忽然要去那裡。」白暮秋察覺到王爺不對勁。

「……跟你說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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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小玉之死

王府內,小玉見自家主子偷偷出去,叫了青絹守住院門,收拾床鋪,打掃乾淨,換掉屋內的水果和鮮花,還有熏香。水果鮮花都是玉龍國余部從幾千里外的地方趁新鮮運來進貢的,王爺還賞給了白暮秋。

小玉正羨慕地想這些優待,一邊拿起花瓶,剛要插花,那六月雪怎麼也插不進花瓶底座,小玉將兩根手指伸進天鵝形細頸的瓶子,底部除了中間的突起,怎麼還有一個?

小玉好奇的觸了另一個邊上的突起,又轉了轉手指,竟在花瓶里發現了一個小暗倉,從中取出了一卷宣紙,該是一幅畫。

小玉小心翼翼的走進裡面的房間,剛要攤開那幅畫,好像聽見了樂怡的聲音,忙收起畫捲來,藏在鋪有長桌布的桌子底下。

從門縫看去,樂怡在傲雪院的院門不遠處,剛才說話的聲音竟如此大,在內房的小玉都隱約聽到了。樂怡正拿著竹條伸手擺弄院內剛剛長大了的鴨子,戳的一群鴨子嘎嘎亂叫。

「你這是幹什麼?我們家郡主不在,就可以亂來了嗎?」小玉心下不敢衝突,所以說話聲音並不大,反而顯得弱些。

樂怡聽了發怒,竟然命人將小玉拖到傲雪院大門外杖打了一頓,一院子人誰也不敢多說話。

受了這一頓打,小玉被抬進去,一心想著那桌下的畫,可別出什麼事才好。樂怡在小玉受打疼的不行的時候,悄悄使眼色遣了機靈人進去,剛好望見那捲畫用線的一絲一角。小玉發現畫不見了,這下又疼又驚,慌的不行。

想到這畫是藏在暗格中,定是重要的,郡主回來肯定要怪罪於自己,慌亂中也不知該向誰求助,又惱恨樂怡,一個人悄悄盤桓於院門前,盼著郡主回來。

白暮秋跟隨王爺去那荒無人跡的地方,被漓王爺牽下馬,心下緊張起來。

「知道我為何不問你家在哪裡,有什麼親人嗎?」漓王爺背對著白暮秋說。

「為何?」白暮秋抿抿嘴,攥緊袖口。

「因為我不需要知道,或者說,你現在無路可走,需要聽我的安排。」風吹起漓王爺的衣袖,翩翩然。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無功不受祿,更何況這堂堂王府豈是那麼容易就進的。」白暮秋話語輕輕顫抖,心下一酸,原來他不是單純的想對我好,珍惜我。

「無國無安定,擁有的再多都會失去,你能理解我嗎,暮秋?」

聽到漓王爺話語軟了下來,白暮秋只當他是想讓人為他所用而做的把戲。「可是我形貌與郡主有些相像?」

木榮欣聽到此言,眼眸一垂,「你們不一樣,過去的都過去了。」

「那你何時轉過身來?」漓王爺一怔,不是他不想轉過身去,而是身為王爺的驕傲不允許別人看到他情緒波動的模樣。

「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木榮欣轉過臉,帶著些許溫柔。

白暮秋扯出笑容。「那就金銀珠寶吧,我只要一箱就夠了,好不好嗎。」白暮秋拉著他撒嬌,知道他不缺這些珠寶,就是一百箱珠寶,他都不缺。

「這下不橫了?前些日子不是橫的很?好吧都依你吧。」漓王爺將她牽上馬,兩人乘在一匹馬上。

白暮秋靜靜的不說話,她不想問自己要做什麼,去哪裡,嚮往自由的一顆心複雜不已。

樂怡拿到那幅畫之後,迫不及待展開來看,見竟是那日花中美人的圖。「真是笑話!這個女人至於把一幅眾所周知的畫藏在桌子底下么!

莫不是沒見過世面,什麼都當作稀世珍寶?」冷笑幾聲把畫扔在角落,半點不憐惜。

「姐姐何至於此,跟一幅畫置氣?」楚琳帶著兩個婢女款款走來。

樂怡見是楚琳來了,轉為笑容,「妹妹的東西可帶來了?」

「帶來了,姐姐大可放心。」楚琳淡淡一笑,她就像一層霧,叫人完全看不出端倪。

「那南越國郡主自是動不得,你我雖是婦人,這點也還是知曉,但見她處處與我相爭,也讓她難受才行。」

楚琳垂眸,聞了聞那膏藥,刺鼻的很。

小玉在院外等好久不見郡主歸來,又跑去外面,始終不見半個人影,身體又疼的不行,只好被青絹扶著回了房。

青絹在傲雪院內外忙裡忙外張羅著下面婢女的活,接到左丞家許如因的密函。

六王爺是前幾年才被調出樞城,如今皇上卻著世子代替,一封聖旨召回樞城,回來時卻遭南越國邊界處的叛軍突襲,弄得措不及防,隨行的銀兩也被盡數奪去,多虧了王爺身邊有一位將士,戰死前兩隻胳膊都斷了。

這將士,是出自漓王府,由漓王府培養後又為六王爺所用,關鍵時刻救了六王爺一命。

在六王爺回樞城之前,皇上準備了接風洗塵的宮廷宴會,也命人前去接應。

白暮秋回院後聽小玉哭哭啼啼的自責,也將落下淚來,將治傷膏藥一點一點揉在小玉的傷處。心想還好自己只是將一幅自己的畫像藏在花瓶中,要是兩幅俱在,不知別人要猜疑算計我到什麼地步。

這夜下起綿綿大雨,整晚整晚雨聲叮咚,白暮秋正半睡半醒在琉璃榻上,忽聽一聲嘶吼,接著是好幾聲,在這雨夜像一道道閃電,驚得白暮秋僵硬的坐起身來。

白暮秋蜷在床上冷靜了一下,喊小玉,小玉沒有回應,喊青絹,青絹掀開帘子,一臉的不對勁。「郡主,我和小玉在房內正睡,她卻忽然發出吼叫,沒幾下就死了。」

青絹低下頭,沉沉的說,「好像是被人下毒。」

青絹端茶水來伺候白暮秋喝下,點好安神香,又去榮輝殿知會了原來王爺身邊認識的侍衛。

白暮秋有些害怕,躺下欲睡,怎麼也睡不著,腦子裡都是小玉的身影,難受極了,心想:「是誰要害小玉,還是要害的是我?」

惡夢醒來時仍是夜晚,身旁的卻是王爺,白暮秋撲在王爺身上嚎啕大哭,王爺緊緊摟住白暮秋,「小玉是因為我而死的嗎?」

「怎麼會呢,有本王在,沒有人可以傷害你。」

王爺又輕聲私語,「皇上派本王前去接應六王爺,恰好許如因給你的密函里有想借著你前去的意思,不如跟著我一起出門散散心也好。」

「王爺怎麼知道這封密函?」

「呵,這王府里有什麼事是我不知道的?」木榮欣揚起微笑,完美精緻的臉龐在夜裡更顯得潔白如玉。

給許如因回了密函後,沒過幾日她便歡歡喜喜的來王府暫住,著了她哥哥的請求,王爺勉為其難的答應了。

整日說著六王爺有多好,或者是以前對她有多好,一起做過什麼有趣的事,去過什麼好玩的地方,一邊說一邊神色得意,還要拖著白暮秋一起笑。木榮欣拿著一把摺扇,在涼亭中極為不滿的看著她,把自己的女人都佔了!

《南風知我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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