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美學無力自圓其說時,邊界將如何自處
「邊界」問題自始至終使我著迷。邊界的樹立意味著差異和區隔,是一種劃分「自己」和「他者」的有效方式。
藝術界通過美學立「界」——這裡的「美學」,泛指美學知識、行業術語及審美趣味,二者通過體制化、學科化的方式進入知識流通領域,使其牢固。「劃界」(或邊界工作,boundary work)的概念出自於科學社會學家托馬斯·基爾因(Thomas Gleryn),他曾分析了美國科學家們如何區分何為「科學家」、「科學方法」和「科學論證」,何為「偽科學」(或者用一句俗語:民科)。托馬斯·基爾因認為,是「話語」形塑了此種區隔。
基爾因總結出科學家參與邊界工作的三種情形:(1)擴張(expansion),向其他專業人士所佔據的領域進行擴大權威或專業知識,強調科學家與其他專業人士的優劣對比使自身處於有利地位,比如區分科學與宗教、機械學以及其他不那麼「科學」的知識。(2)驅逐(expulsion),通過對競爭者貼以「假冒」、「越軌」、「業餘」或「通俗」等標籤,實現對科學知識權威的控制。(3)保護自主性(proection of autonomy),即阻止外部勢力(如政治、資本、大眾媒體、其中以政治為甚——挑戰和利用科學權威,保護與科學權威相聯繫的資源和特殊利益。
毫無疑問,這種邊界是被精心建構的,而且始終地、普遍地存在。它能夠推進專業內部自身的專業化程度,也是公信力和認知權威建立的基礎。
但任何建構都是暫時的,或者說,是臨時的。也就是說,任何劃分「局外人」、「局內人」或者「真」、「假」的行為都是歷史性的。
凡是在歷史上出現的都要在歷史上滅亡。
例如藝術界。
美學曾,並且一度煞費苦心地建構統一話語,使層出不窮的,由藝術家自己創造出來的「那些東西」可以被納入它自己的範疇。我們看到,格林伯格等人終其一生都在做這樣的知識生產工作,他們不但建構話語,還深深地捲入與藝術相關的幾乎一切的領域之中,尤其是藝術市場領域。他們有效地建構邊界,確立何為藝術,後來,他們同樣努力地建構邊界,確立何不為藝術。
但,今天,這條界限的劃分變得越來越困難,因為「美學的統一性」猶如桅檣,四面漏風、慘不忍睹,它越來越無法對快速發生的,由技術進步帶來的各種現象做出反應,它無法自圓其說,越來越無法自圓其說,越來越無法及時和有效地自圓其說。美學積重難返,只得破碎、各自為陣。藝術系統運轉失靈,劃分為一小塊一小塊的勢力範圍,被不同場域輻射,或者,相互輻射。每一塊勢力範圍都是爭奪話語的場所。每一次爭鬥都更增速了美學話語內部的堵塞狀態。
由此,整套當代藝術體制都正在,以越來越快的速度,失去公信力。
那麼,邊界在發生怎樣的變化?這塊舊有之地如今是何種樣態?當劃界的行為變得模糊、遲疑和不確定時,邊界將如何自處?當「越軌」行為(參見「越軌」理論)成為常態時,關心美學的「邊界工作」在我看來意義已經不大了,關心「越軌」的內容和結果給邊界帶來了怎樣的影響,邊界這條「虛線」做出了怎樣的動態——倒是趣事一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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