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兒的冬眠——流浪的每周一讀Vol.1
忽然也想開個讀書系列。
當然了,知乎上薦書流不在少數,也有一些大V可以一年之內帶你讀上個四五十本,而且橫貫幾十個領域,助你走上人生巔峰。我就無趣的多了,水平原因,我基本只會去讀那些自然科學領域的書,而這些書嘛……用父輩的評價來說,都是閑書。
我甚至不準備給你提煉整本書的主旨。我相信,每本書的作者,都自覺沒有一個字是多餘的,想完整掌握一本書的內涵的唯一辦法,就是自己去讀它。
但這絲毫不會對我的薦書行為造成阻礙。在我看來,一本書如果僅僅是知識或觀點的載體,那也未免太可惜,它更應該帶你「發現更大的世界」。如果書中列舉的一個示例或思想,可以引起讀者的興趣,讓他去更廣闊的天地尋求更深入的答案,這個作用就得以體現了。
比如今天我想聊的這一本——貝恩德.海因里希的《冬日的世界》,其描述的是若干動物對抗嚴寒的不同機制的知識。由於作者對一種小型鳥類——戴菊(Regulus regulus)——的偏愛,書中經常會提及鳥類越冬的內容,但在為戴菊與嚴寒鬥爭的故事所震撼的同時,又難免讓我產生了一個奇怪的疑問:為什麼?為什麼鳥類這個龐大家族中,幾乎很少出現以冬眠來越冬的方式?
人類認知自然的過程悠久漫長,許多明顯的自然現象很早就已為我們掌握。動物應對四季更迭的諸多方式,也早已廣為人知。在從事勞作的過程中,人們自然能從地下刨出冬眠的蛇、蛙,而秋日高飛的雁群,也明白無誤的反映了一些鳥類會遷往溫暖南方越冬的道理。
但並不是所有鳥類的遷徙都像雁群和鶴群一樣顯而易見。遠的不說,家燕的遷徙過程,就曾很讓我們困惑:我們幾乎不可能見到成群的燕子堅定地朝著一個方向徑直飛去,而在秋末時分,這些燕子總是不易察覺的慢慢變少,最終銷聲匿跡。
冬天的燕子去了哪裡?古希臘先哲亞里士多德堅持認為,燕子一定是冬眠去了,而冬眠的地點就在河灘邊的泥巴里。儘管人們從未從泥灘里挖掘出哪怕一隻冬眠的燕子,但一方面,人們確實也沒有觀察到燕子明顯的遷徙行為,另一方面,人們更難相信如此小的鳥類能長距離的遷徙,當然最重要的是,他可是亞里士多德,亞里士多德是不會錯的。
到了今天,關於燕子遷徙的故事,已經是喃喃學語的小娃娃們都掌握的常識了,燕子不僅會遷徙,其遷徙的能力更遠遠超過我們的想像——很多燕群的遷徙甚至是洲際的。
而我們之所以未能觀察到燕子明顯的遷徙行為,恐怕在因為兩個原因。
像大雁這樣的鳥群,飛得又高又遠,自然更容易被我們察覺到,而燕子這樣低飛、且並不排列成規律的隊形或密集的鳥群的鳥類,就不是那麼容易觀察。
更何況,燕子的遷徙是一個長期的過程,家燕的數量眾多,如果它們零零散散的動身,飛走的那一部分並不容易被我們察覺。早春燕歸來的時候也是一樣,在逐漸溫暖的一天,你在保定發現了零星的燕子,你感慨春的復甦,但其實你並不知道,這些燕子的目的地是西伯利亞,等到第二天你又看到燕子的時候,昨天被你觀察的那一隻,恐怕已經蹲在768創意園知乎辦公地的房檐上了,而真正長期居住在保定的燕子,搞不好還在長江邊上溜達呢。
關於家燕的故事,亞里士多德確實錯了。但關於鳥類冬眠的推測,就可以被徹底推翻了嗎?
關於冬眠和遷徙的知識,我們在義務教育階段已經接觸了很多。
簡單的來說,鳥類的遷徙並不僅僅是因為溫度的降低,更主要的是為了解決冬日降溫後所帶來的一系列覓食方面的困難問題,對於以昆蟲、草種為食的鳥類來說,食物的匱乏是顯而易見的,而對於以魚類和水草為食的水禽來說,水中的食物依然富足,但鳥喙與魚之間卻被一層冰所阻隔,那麼,遷徙到溫暖的地區,就成了必然的選擇。
而對於許多昆蟲、爬行動物甚至恆溫動物來說,長途遷徙並非不可行(實際上有很多昆蟲長途遷徙的例子),但並不是唯一的出路,許多動物選擇把自己的生命活動降到極度,以一場漫長的休眠來熬過冬季。
那麼有沒有可能,一些鳥類沒有選擇長途遷徙,而是留下來通過冬眠的方式過冬呢?
生活在中高緯度的留鳥,不可避免的要克服冬季的低溫和覓食困難,低溫意味著需要較高的新陳代謝需求來維持基本的生存,而覓食困難意味著較少的食物攝取,而這恰恰會威脅到新陳代謝。體型較大的鳥類,或許更在抵禦低溫方面做的更出色一些,因為越大的體型就擁有相對越小的表面積,它的熱量流失也就更緩慢,而廣泛的食譜則可以降低獲取食物的難度。
鳥類的窘境,甚至不僅僅發生在冬季,在一些高海拔地區的夜晚,氣溫也會下降到令鳥類不適的程度,而一些小型的鳥類,因為更高的熱量流失,就必須對此作出反應。在寒冷的夜晚,一些蜂鳥會被迫進入一種休眠的狀態,有時候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都會激發蜂鳥的這種「緊急措施」。
但這畢竟不是冬眠,因為休眠的過程並不是完全不受控的,任何參與休眠、甚至長期冬眠的生物,儘管其體溫近乎接近環境溫度,儘管它們的生命活動近乎停滯,但這只是「近乎」,它們必須保證身體機能還在可控範圍之內,好讓它們在溫度重升時有能力復甦過來,所以即便是龐大如熊,也必須在秋季瘋狂的進食增重,以便有資源讓身體保持最低限度的閾值。而對於蜂鳥和戴菊這樣的小型鳥類,長時間的休眠並不是一個好的策略,它們完全可能在休眠過程中活活凍死。
與它們相比,生活在北美的一種夜鷹——北美小夜鷹(Phalaenoptilus nuttallii)似乎更符合我們對冬眠的定義。
人們對於這種鳥類的認識,最早始於北美原住民。在霍皮人的語言里,北美小夜鷹的名字意思是「沉睡者」,而美國沙漠生態學家艾德蒙.耶格在1946年冬季考察科羅拉多沙漠的時候,他顯然注意到了這種以捕食飛蟲為生的鳥類卻不會遷徙的反常現象,當他向當地納瓦霍人諮詢這種鳥類冬天的分布區域時,他得到了明確的答案——在高山上的石頭堆里。
幾乎沒費什麼氣力,耶格就在山上發現了一隻「死掉」的小夜鷹,而耶格僅僅撿起來觀察了一小會,這隻小夜鷹就完全復甦並飛離逃脫,在此後的兩個冬季,耶格長期的觀察這種鳥類的休眠,其中的一隻至少連續休眠了85天,它的心跳幾乎停滯,用手電筒照射它睜著的眼睛也毫無反應。
後續的研究發現,即便是在非冬季的夜晚,隨著溫度的降低,小夜鷹也會進入休眠(和蜂鳥一樣的目的),而在冬季,我們並不能排除它們會在陽光直射時蘇醒過來,但這種蘇醒並無意義,因為在漫長的冬季,並沒有食物可供它進食,所以依此來看,它的休眠應該是連續的,且足夠長期,這可能是最吻合冬眠定義的一種鳥類了。
無論是飛行能力,還是環境適應能力,北美小夜鷹相比於自己那些選擇遷徙的親戚(比如歐夜鷹)都沒有欠缺,它們完全擁有遷徙的能力,卻選擇了蜷縮在冬日冰冷石堆中。和在冬日中絲毫不敢懈怠的戴菊、在長途遷徙中堅定地拍擊每一次臂膀的家燕一樣,這是它們生存下來的一種可行的方式。
生命的歷程中,沒有一刻是愜意的,而生命的偉大,也正體現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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