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如螻蟻？不，人只是一個符號——看 Death of Stalin

《斯大林之死》是最近看過的片子當中印象較為深刻的一部，網路上的評分和評價也都蠻高，其諷刺和荒誕尤為令人捧腹。

更多的情節，帶給我的是莫可名狀的震驚，令人思索的同時，又有笑不出來的尷尬。

士兵大肆搜捕之夜，父親被兒子出賣，只有一束震驚伴隨著疑問的目光，讓兒子默默低頭。

門外人心惶惶，強忍淚水的妻子送別即將被抓走的丈夫，仍不忘記讓他披上大衣以免冷著，幸好打開門之後是交響樂隊的人，來找人頂替暈過去的指揮。

貝利亞被行刑，赫魯曉夫以勝利者自居，給他安上一長串莫須有的、讓人啼笑皆非的罪名，然後機關槍突突響起，汽油熊熊燃起，不可一世的二號人物也化為灰燼。

但我想說的不是裡面尖銳辛辣的電影畫面，也不是世人熟知的情節發展，而是有幾次出現的NKVD（貝利亞為首的蘇聯內務人民委員會）抓人、槍斃的鏡頭。

其實在這些鏡頭裡，你都看不到被槍斃的人，每每出現士兵舉槍，伴隨著「Hail Stalin！」的高呼，「啪」的一聲便乾淨利落地了結一條生命。不知道喪失生命的人性別如何、長什麼樣，不知道他（她）多大年紀、穿什麼衣裝，更不知道他（她）所犯何事、得罪了哪一位……

斯大林辦公室里的保險箱，存放了不知多少大肅反時代蘇聯政府的秘密。

厚厚一沓名單上，全是赴死的符號。

國家元首的腦殼裡，究竟誰才是永恆的忠臣？

副手馬連科夫，是預定的接班人，只在晚餐桌上多了一句嘴，就被斯大林惡狠狠地盯了一眼「你真的想知道他去了哪裡？你也想去對嗎！」噎得馬連科夫噤若寒蟬，大氣也不敢出。

赫魯曉夫和貝利亞在旁邊賣力地用番茄扮演著小丑，竭力想引開斯大林的注意力。

斯大林不相信任何人。

人對他來說，只是一個符號，或打勾或打叉的符號。

興緻來時，可以讓所有演出的樂隊和觀眾重新來一遍，只為錄下一曲交響樂交給自己欣賞。興緻來時，也可以讓想作反的、看起來想作反、不想作反忠心耿耿的……統統被抓起來走向刑場。

人如螻蟻？不，人只是一個符號。

我想起《肖申克的救贖》里，被關進監獄的首個晚上，一個胖子被警察毆打致死。可是沒有人關心，獄友將他的死亡，等同於一隻老鼠的死亡。只有安迪想知道他的名字。

是呀，人都是有名字的，活生生的一個人，有喜怒哀樂，有親朋好友；他有他的來龍去脈，不會憑空消失。

可是，在那個時代，人就是可以憑空消失。

人不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符號，這個符號是正還是負，是勾還是叉，永遠隨機，就像薛定諤的貓。

任你高官厚祿，元帥將領；任你戰功赫赫，勳章滿胸；任你遵紀守法，絕對良民。

說沒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