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自有光明：一位盲人音響能人巧匠的傳奇

瑞鳴按：

人生在世，身體康健、四肢健全、耳聰目明自然是好的，至少可以更加自立和自由。如果可以，「上帝給我們關上一扇門，一定會再給我們開一扇窗」這樣的格言金句，我們最好一輩子都不要用上，但怎麼可能呢？今天的推送，講述一個失明老人自己不僅搗鼓出一屋子的音響，還無比樂在其中，在音樂和音響的世界，或許大多數人都沒有他心明眼亮。所以，你有沒有發現，音樂總是給予那些失聰、失明的人以更多的饋贈，遠有貝多芬耳聾寫交響，近有阿炳失明拉《二泉映月》，以及千千萬萬被音樂救贖的羸弱的身軀和堅強的靈魂。對於每一顆愛音樂的靈魂而言，音樂就是神。

精彩約文/徐惠民

錢仁夫先生真的太傳奇了！如果你不到他的家裡去實地訪問，實在難以相信一位盲人竟能親手打造一個夠得上資格的音響世界！很不幸的，錢先生由於遺傳原因，十年前致盲，這對任何人說來都是一個沉重打擊！在沉淪了一個時期後，憑藉著對音樂的愛好、閑不住的天性、靈敏感覺的靈性、不屈不撓的韌性，他這位音響製作能人巧匠又一次地堅強地挺拔起來了！

在今年4月份的上海音響展那熙熙攘攘的參觀人群中，我看到了令人感動的一幕：一位盲人在護工的攙扶下，孜孜不倦地參觀每一個展房。經過交談，得知這位錢先生十年前因病致盲，曾是一個鐵杆HIFI迷，他自己動手打造了一個很專業的音響世界，因而也熱情邀請我們能去他的音響世界體驗。在5月下旬，在我從國外旅行回上海後，我曾致電錢先生準備去他那音響世界體驗時，錢先生的回答竟讓我大吃了一驚！他說自己製作的其中一台功放還有毛病，要自己修理一下後，再通知我前往。

錢先生的客廳的一側整齊放置的音箱和自製功放

近日，我懷著好奇心應邀前往在上海楊浦區的錢先生家，一進門就看到了有幾位與錢先生多年來一直在守望相助的志同道合的朋友早就在此等候著。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一塵不染客廳的一側，有幾對音箱，音箱上有三台電子管功放和一台CD唱機。我著急問道，「功放修好了嗎？」他說，「功放並無損壞，只是對211功放的音質作再次調整。」

在欣賞並聆聽了錢先生自行打造的三款功放後，話題自然地轉向了錢先生的傳奇經歷：他今年67歲，曾是國有無線電廠的一名技工，而且還不是在電子崗位工作，是鈑金工，無電子專業學歷。就憑著一種對電子愛好的心，天性愛探索的他從小學一年級開始就用每天幾分錢的零花錢攢起來裝了礦石機。由於居住環境關係，信號接收不理想，錢先生晚上偷偷翻過牆，爬上鄰居家屋頂裝天線，被鄰居告發後，自然免不了被他老爸狠狠地揍了一頓！文革時進了工廠，那個時候工種可不是由自己喜好決定的。但是，並不能阻擋錢先生對電子、音響和音樂的追求！

雙目失明的錢先生正在熟練地切換一台台功放來播放音樂

以下錢先生所陳述的內容與我有著基本相同的碰撞和經歷：上世紀70年代初，用微薄的學徒工的工資結餘，每個休息天踏上自行車游騎於上海幾十個賣廢舊電子零件的商店和貨攤，游弋、巡視。（之所以上海那時有這麼多的廢舊電子零件在廢舊利用品商店有售，一是當時上海國有的無線電廠就有30多家，大集體所有制的無線電廠更多，產品種類門類產量全國之最；二是那時廠家的品質管理極其嚴格，因此有不少標為次品的元器件和零件，甚至外殼的質量其實都很不錯的）。買上一個個電阻、一個個電容器、一枚枚晶體管，用油漆畫、小刀刻；再用三氯化鐵腐蝕來自製印刷電路板，用刨子和鎚子動手做喇叭箱、油漆，通宵排隊買大口徑揚聲器。

那時連各種電子廠的銘牌都可以在廢舊商店買到，甚至連音箱前面的各式各樣的喇叭布都有買。那時整個上海的同年齡的自己動手裝晶體管功放的群體有上百個，人數不會少於千人，經常在這些商店會遇見「老熟人」，人氣極旺。文革期間我們這些年輕人沒有消極，而是大部分自學成材了，在改革開放時，許多群體里的能人巧匠為我國的經濟、電子行業發展作出了很大貢獻。

錢先生的工作室

那時（上世紀70年代）社會上流行的晶體管功放電路從OTL、OCL再到BTL整個電路都在逐步升級，社會群體技術水平上升得更快。那時還開始組裝電視機，從9英寸的黑白電視機開始，先是裝電子管的（整個電路和底板都大於９英寸顯像管），日後逐漸有１２英寸晶體管電視機組裝，什麼「凱歌牌」、「飛躍牌」，一直到１６英寸「友誼牌」黑白電視機組裝（都有次品的外殼買）。無師自通、來者不拒的錢先生在當時的工廠里儼然成為一個大紅人、大能人！求裝功放和電視機的同事們，朋友的朋友們都成了錢先生的好友。

要知道在那個資源缺乏的時代，人們對音樂和資訊的熱切盼望從來沒有間斷過！由於錢先生好學，肯動腦筋，被廠長破格提拔到技術部門擔任主要技術開發項目負責人，為工廠設計和製作了許多所謂正牌工程師都無法解決的課題。然而在改革開放浪潮到來之際，他毅然辭去工廠那份悠哉的工作，去實現自己的一生夢想——電子！他去開修理無線電店鋪了。錢先生說他和他的朋友們都是《電子報》的鐵杆讀者，《電子報》成為他們在工作和學習上不可或缺的幫手。

錢先生自行改裝的繞線車

那麼目前失明的錢先生是怎麼戰勝眼疾，實現他一生的理想的呢？在他那個裝有頂棚天井的工作室，通過看到一部他自己改裝過的繞線車，來看他的工作路線吧：他拆除了繞線車的全部齒輪，個位數的指針能從第1圈到繞了一周後的第100圈，每一個100圈繞完，就用一根火柴棍放一邊，那麼幾千圈的繞線也能知道了，也完全憑藉手的觸覺和對工作室的熟悉，對繞好的變壓器浸漆、烘烤。錢先生很自豪地說，這幾個機架的鑽孔全部是自己加工的，我又是一驚！首先我問道，「尺寸怎麼來確定的呢？」他憑感覺和觸覺，確定了幾枚電子管安裝的位置後，採用彎折方法，把漆包線的長度對機架的長度和寬度作對分或多分後來確定尺寸，再用手電筒鑽熟練地鑽孔，安裝電子管管座和各種支架。說到用電烙鐵焊接，他目前還只能藉助於護工完成，他說正在考慮做一個有多個頭的電烙鐵頭，能一次焊接電子管的管座。目前焊接方面他所能做的就是用觸覺檢查再檢查焊接的正確性和可靠性。

我很好奇地問道，「你的元器件的來源？」這時，他的朋友張先生給我介紹了採購路線：平時他們經常匯聚在錢先生家，品茶、聊音樂、聽音樂、聊音響、聊器材，一是給錢先生帶來最新資訊，二是帶給錢先生一種失明後的溫暖。錢先生根據自己需要想裝什麼樣的功放後，這時候毛先生會給他介紹電路圖，詳細說明一切後，張先生會上網查找相關元器件的技術資料和採購指南，得到錢先生的認可後，錢先生女兒就會與經銷商聯繫購買。

錢先生自己組裝的有14個變壓器的211電子管功放

我重點說明一下聆聽錢先生自己組裝的211膽機後的體會：這不是專業產品，但是勝於專業！雖然此膽機的體積稍稍大了一些，但是這個膽機竟然用了14個大大小小的變壓器（電源變壓器、推動變壓器、輸出變壓器）及扼流圈！也稱是同類機型之最了吧！據護工介紹說，單是為了調整音質，就那麼上上下下打開機架幾十次，調換了幾十個電容器！我不敢說這是最好的聲音，但這確實是我目前聽到的最贊的聲音！試想一台用純正心靈和金耳朵打磨出來的音響那比什麼高端高價的都要靚上幾十倍！如是不信的話，也請你親自前往觀摩吧！

採訪時當我談起，珠海美星日前在展會推出了用於家庭影院的5聲道MC-5S後級膽機時，錢先生馬上來了動力——雖然影像看不見，但是現在DTSCD，或5.1格式的音樂藍光片是他新的追求，一個新的探索目標！

隨著我國經濟的飛速發展和社會形態發生的變化，可能無需像錢先生那樣自己動手組裝膽機，但是打磨音響HIFI的大有人在。據了解，現在自己動手裝功放的人士還不少，40-50年前，造就了像錢先生一代在逆境成長起來的能手巧匠，現在能夠自己動手的年輕一代又在哪裡？在現在大力提倡「創客」同時，我國更需要既有動手能力，又有專業技術的工匠，才能把我國的「工業4.0」從基礎上搞紮實。

錢先生與他的朋友們：左起毛先生、錢先生、張先生和鄒先生

最後，我要感謝那幾位不為名，不為利，向錢先生傳遞正能量，為和諧社會默默貢獻而圍繞在錢先生周圍的朋友們！

中國的音樂里，有神居住。五千年前，那個神和人離得並不遙遠的黃金時代里，樂臣伶倫受命於偉大的軒轅黃帝，去尋找上啟天聽、下感黎民的聲音。他穿越碧落黃泉，自大夏之西尋到崑崙之陰，在大漠的胸壑中聽見風沙的吟唳，在湯湯的弱水畔感悟波瀾的韻動。最後他為山谷的青郁竹林淹留了腳步，拂過竹葉的風帶來清涼徹骨的大感悟。伶倫采竹鑿孔製成吹笛，傾聽鳳凰的鳴聲定出十二律呂——中國音樂的淵源由此開啟。中國的音樂里，有每個人靈魂的照影。

這一席國樂的尊崇饗宴，甘如醴酪豐如鮮膾；這一份地道刻骨的中國古典情懷，需要恰到好處的緣分，相逢，曉悟，並會心一笑。

——《國樂·炫技》

瑞鳴音樂《國樂·炫技》專輯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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