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草一樣活著的老人

像草一樣活著的老人

她是一顆無人關注的枯草……

二零一五年大年初三,這個冬天好冷,雨雪霏霏.走到哪都成了一個粉妝玉砌的世界,走到哪也都感覺到冷風吹在臉上寒氣逼人,這大概也是村子裡看起來人煙稀少的原因之一吧。我和家人坐著小車去拜訪一位遠房親戚.據說她已經有九十九歲的高齡了.

常常聽家人念叨，活的太長了不好。常常看到一些老人，坐在門前，看著夕陽。何其蒼涼。她們不確定哪一天將要告別眼前的美景。她們看淡了生死，有時候離去或者是一場解脫……

當我見到她時，我震撼了。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門前的木頭上，駒僂著腰。旁邊放一根朽木拐杖。鱗次櫛比的房屋襯托著那間破亂不堪的毛柸房，由此顯得格外突兀。此情此景，不由的讓我想到油畫里那種窮人雕塑。而你無法想像的是那竟是一位九十九歲的瘦骨嶙峋的老太太。我走進她時，她緩緩的抬起頭，把我嚇到了。她的兩頰往裡凹陷。尤其是那雙有些棕色的瞳孔暗淡無神。一雙眼睛難以形容，就比如我們年輕人熬夜的熊貓眼，但不同的是把四周眼圈替換成了紅色，還往裡塌陷。你們觀察過兔子的眼睛嗎？大同小異，看到了我們蠻是驚悚與可怕，不忍直視。她見到我們的一刻流了眼淚，我發現她說話的時候淚珠就會不經意的掉下來，我試圖伸出手去擦拭，但摸到她的臉頰上那鬆弛的肉，我條件反射的手往裡縮。我用手去握她的手，她的手上蠻是褶皺，當然手掌有一半被開水燙傷的裂痕，也是可怕。

她說液化氣沒氣了，她已經兩頓沒進食了。母親去探望她時，摸摸煤氣罐不是沒氣了，而是她的手沒力氣已經擰不動罐子了。從她的描述中我們得知罐煤氣的人坑了它，只給他罐了比常人少一半的煤氣卻多坑了比常人二十快的錢。而她做飯的鍋也是別人扔掉的少了把手的小鍋。家裡沒有麵條，只有感憋憋的速食麵。我看著母親的眼圈紅紅的,聲音有些沙啞,一時間,場面陷入了尷尬.我拍了拍母親的肩膀,她立馬轉過身去抹眼淚，準備給她下碗面吃.母親在屋子裡找來找去,什麼做飯的調料也沒看到，想必沒有人給她買。似乎一進那扇門，就算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也會為她的悲慘遭遇而掉眼淚。她其實有兩個女兒三個兒子，但不知道為什麼如今就只剩她一個人艱苦度日？我臨走時，她緊緊的拽住我的手，我知道她不想讓我走。她說，這一走就不知道我明年能不能見到她了，說著自顧自的用手抹眼淚，我摸了摸她銀絲般的白髮，離開了。母親給了她點錢,又寄存了一些錢在鄰居那裡,托鄰居改天給她灌一次煤氣,.表哥打開車窗催她走了出來。 表哥做在車上不下去，他和我說看到她可憐就別看了，看不下去……如今社會別人沒飯吃叫可憐，而她這種地步，就無法言說，埋怨了幾句她的兒子壞良心，拋下她不管，甚至連送撫養院的錢都不肯出之類的話，而後車上卻是死一般的寂靜與沉默。

很喜歡余華《活著》中的一句話：「人不僅為了活著本身而活著，更為了活著以外的事物而活著。」在她身上我看到了中國人一貫的隱忍與頑強.她是一顆無人關注的枯草，卻總也迎不到枯木逢春的時節。如果我們多一些愛與奉獻，那麼將會帶給她雨露均沾的滋潤與溫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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