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自己的對話(1)

很奇怪,我時常會陷入一種正在失去什麼的情緒中。

自研究生以來,或者說一直以來,我都在被這種情緒困擾。大部分時間,我覺得自己只要一停下筆,我就要失去寫詩歌的能力,然後泯然眾人,這讓我覺得惶恐,於是便不停的寫詩,最多的時候每天寫了甚至有五六首,晚上坐在電腦前思考和挑選其中一首發布到網路上去,然後收穫些點贊和根本看不懂我寫什麼的人的點評,我會開心,過一陣子又會厭倦,然後呢,然後就不想寫詩,自我厭惡,惶恐,害怕自己不會寫詩了,然後再開始寫。

我就深陷在這樣的莫名其妙的怪圈裡,減肥也是、穿衣服也是、戀愛、朋友、我的所有能力,圍繞在我周圍的所有事物。他們於我似乎是身外的,而非身內的,開朗的、段子手、文藝的、深刻的、性感的、所有的標籤和知識,像是一層畫皮。而我在面對這個世界的時候,總擔負著一份被拆穿的惶恐,並無一刻的安寧和輕鬆。

我迷戀福爾摩斯,很大程度上因為他的一個觀點。華生髮現這位卓越的可以細分煙絲的所有種類的私人偵探,居然不知道太陽系的行星有哪些?然而福爾摩斯對於自己老朋友的觀點嗤之以鼻,他認為大腦容量有限,沒空去記憶哪些無須記憶的人和事件,這個世界上有如此多美妙的毒藥和死亡,太陽系有多少行星這樣無用於揭秘的問題並不配落戶於他高貴的大腦。我是這樣戀慕他的冷酷而精確的人生觀,然而福爾摩斯是一個高功能反社會障礙患者,那種極有潛力踢開莫里亞蒂,自己登上變態殺人者之王的毛絨絨的王位的人。

想探究自己內心,想為自己畫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呢?我記得是初中的時候,深夜背完書,出來看見漫天無邊無際的星辰,便感覺自己像個小螞蟻在巨人的腳下哆哆嗦嗦的抖動觸鬚。我就在這個廣袤之處飄著,一個丑乎乎的小姑娘,她在這做什麼,又會被推到哪裡去,而她只是獃獃的看天空,在別人迷戀異性的時候,深刻迷戀上天上的星子和地上的石頭,這些恆定之物,讓她摩挲自己和世界,一天又一天。

我太清楚自己的內在,怎麼會不清楚呢,只是有的時候不願意承認。也許它太獨特,也太柔軟,我的內里,在日復一日和自己的黑暗相對中長成,它包裹了些對於傳統和徹底的真理和德行的迷戀,畢竟我至今不能放棄用「君子」的標準衡量自己。她還有對於自然的,尤其是樹木之類沉默而寬厚之物的好感,我失戀的時候反抱著樹木痛哭時也的確聽見了,那整片樹林溫柔又力的回應。更多的是如水的靜默時光,我和自己的獨處和獨語,從白天到黑夜,這樣的日子我有太多了。這些黑色而柔軟的時光讓我想起傳說中放置羽毛而隨即沉底的弱水,它們容納了我那坑坑窪窪的人生,我的痛苦如血淋漓的屍體,但是現在看來,它們都消失在弱水下,記憶里只有這一片沉寂的黑色,淹沒我成長的記憶,並不起一點波瀾。

漸漸摸索到了,我把自己的內心想像成一種東西,她也許比花朵還柔嫩,比果凍柔嫩,比豆腐還柔嫩,也許是一團像少女眼神一樣濕漉漉但不粘手的東西,但是一點點空氣的流動就讓她痛,更不要說歲月的刻痕和他者的遺棄和踐踏。是了,我太清楚自己,這是一顆金子一樣的內心,我沒有見過比她更好的。我不能讓她受傷害,於我,太痛了。所以要有技能,應付這個世界的一切,給她一個完美的外殼,可以應付這個世界的拳頭和鐵棍,可以。。。

但是有一樣,呵,那是愛情。我不太懂的一樣東西,無論我見過多少男孩,讀過多少書,大著膽子把自己裝扮成另一個人和他們聊天,我依舊搞不清他是刀劍還是一隻溫暖的手心。我多想把自己的這顆心給他們看,是的,這個丑乎乎的女孩子全身上下唯一可以稱得上完美無瑕的東西,但不知為何,他們有的迷戀我的畫皮,當真正看到這顆心的時候,轉身就走了,有的用手心接住了它,但不知為何,下一秒溫暖的手心就會變成冰冷的刀劍。太痛了。

我有一顆被蒙塵的心,被傷害了又痊癒的,但依舊美好的心。我不清楚她是否還和以前一樣熠熠閃光,但是我決定不再把它藏起來了。可能它沒有那麼柔弱,老子就是這樣談論水和舌頭。再也不能了,也不願意把自己和別人偽裝的一樣了。孤僻、傲慢、靜謐到死氣沉沉,眼睛裡閃爍的想法,有時暗如深淵,有時亮如星子,愛樹木和流雲勝過自己的同類,甚至痛恨同類,能感受到很多情緒,但是很難感覺到他人的感受,但又輕信,對這個世界有著怯生生的無限希冀。這才是我,我的內心的投影,她或許太柔弱,甚至讓很多人憎惡,但是她沒有必要躲起來了。但是她如此獨一無二的有缺陷這一點,便足以讓我自矜很久。再也不了,像聊齋中的女妖一樣,用通行的美好面目誘騙他人過來,然後再付出生命證明妖怪的內里和人的一樣美好。我想著,不再會去追逐那些如太陽溫煦的人和物了,或許那人如夜裡來客,並不在春暖花開,也不伴著狂風驟雨,只是一個普通的夜晚,在月下,在風裡,驚異於這一樹盛放的美好。

在《哈利波特》中最喜歡的人是斯內普,不是因為想占他深情而至死不渝的便宜,而是他是同類,他說:太明媚的東西不能去靠近,會被灼傷。而他的傷痕,用死亡來修復。再不會了,我決心把生命留給自己,歲月流逝,讓她在手邊如貓咪蹭過手心,有一份完美的安詳。那看花人也許會來,也許不會,我也許寂寞,也許會快樂。就這樣吧,這一生。

17年1月15日 於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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