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啟航（17）不一樣的天空，一樣的堅持

等待結果

宿舍樓里，人越來越少。回家鄉發展的回家鄉，在本地找工作的，大部分都找到工作搬離了學校。很多的宿舍敞著門，屋裡地上散落著書本。也許從出了大學校門這一刻起，很多人這輩子都不會再碰帶文字的書了。聽說還有一些學校在畢業典禮後，同學們都進行「焚書」。

何超怡想起自己受教育的經歷。那時，她雖然在窮鄉僻壤，上學是件稀罕的事，但初中、高中同樣存在白熱化競爭。家裡條件好一點的村子裡的孩子，都被家長送到城裡上學。城裡有條件的，都把孩子送到市裡上學。無論什麼時代、什麼地方，「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思想是一直存在的。即使沒有受過教育的父母，只要有條件都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多讀書。也只有多讀書，才有可能改變窮困。

但想「寒門出貴子」也不是那麼容易。各個省市錄取分數也相差懸殊，網上也流傳過這樣的段子，山東高考考500分的，去當了民工，而帝都考這個分數的，進了清華。

在教育上確實存在很多的不平等。中國人多，資源少，優良的資源必然是留給金字塔尖的人。雖然很多人都說，社會階層已經固化，寒門難出貴子。但如果不努力學習，你可能連個機會都沒有。正因為這個想法，何超怡一直不斷努力。

她相信只要努力，就一定有回報。

距離面試已經過去10天，一直沒接到瑞信的通知。但一天沒接到電話，何超怡一天也不能讓自己做決定。賈總那邊很急切地希望她能留下，何超怡沒隱瞞他，說她再等瑞信回復，但已經過了這麼多天，何超怡心裡越來越沒底。

這幾天，何超怡上廁所都帶著手機，生怕手機響了她沒接到。她又看了看手機，屏幕黑黑一片，映出她焦急的面孔。

宿舍里的人已是各奔東西。只剩下何超怡和葛芳，葛芳在備戰考研。

李綺真，她早已經回上海了。

柳淑曼很執著地要去追她的文學夢，應聘到北京一家報社，當了助理編輯。她神秘的身世到最後一年大家才知道。

她家有個很大的家族產業，家裡兩個女兒，她是老大。家裡希望她能繼續讀工商管理，將來子承父業，她不幹，家裡也沒辦法。她在北京找的工作，據說也是家裡打過招呼的。

歐陽勝男，在貿易公司做跟單，算是專業對口。

何巧還是回老家了。她說父母都老了，身體大不如以前。為了她，辛辛苦苦攢錢買房子，她不忍心扔下他們。她跟何杰分手了，她小姨在當地醫院給她找了個行政後勤的工作。雖然拿錢不多，但還算穩定。混上幾年，混個醫院編製，退休也就有保障了。

不管大家平時關係怎樣，在離別時刻都只記著對方的好。四年在一起的時光，還是有很多值得回憶的。這裡有她們的青春印記，留下他們芳菲的年華。

看見何超怡走進來，葛芳抬起頭，又低下去看書，嘴裡咕嚕出一句，「公司還沒來通知？」

「嗯。」何超怡在她對面的床上坐下來，無神地看著窗外。

屋裡很安靜。

葛芳又抬起頭問，「你沒打電話問問，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她平時很少跟人交流，這讓何超怡有些意外，回答道，

「問過了，說已經通過面試，但還沒有具體報道時間，所以沒給通知。」這樣的等待，真是太磨人了，但也只能等著。

「那就應該沒問題，再等幾天吧。」葛芳放下書，何超怡感覺她想與她交流，於是說，「嗯，再等幾天。你複習的怎麼樣？」

「哎，」葛芳發出了一聲嘆息，

「我也不想考研，可我真不知道如何應付這個社會。」葛芳說出這話，何超怡不由地笑出聲，

「應付？」

「嗯。」

「我一想到畢業就要找工作，要投簡歷、要面試、要被人問來問去，我心裡就發慌。」何超怡聽著，

「我真是佩服你們，個個都能出去闖。我......」葛芳難為情地推了推眼鏡，又低下頭。

「其實，社會沒有你想得那麼複雜。我們在社會總是要與人打交道的啊。」何超怡勸慰著她，

「可我真的很怕與人面對面交流，不知為什麼。」葛芳第一次直視著何超怡，

「我媽媽其實不同意我考研，說女孩子讀那麼多書幹嘛。」

葛芳是河南的，父母在她小的時候就離婚了。她跟著媽媽，媽媽在一家公司做管理工作。

「媽媽說，讀完研究生二十七、八歲，女孩子這個歲數工作都難找。不如畢業就找個工作，再嫁個男人安安分分地過日子。」葛芳說，

「這些我都知道，我也很矛盾，可我真得害怕踏入社會。我覺得只要這樣一直學下去，才能不想這些可怕的事。」

「可人總是要與人溝通的啊，」何超怡說，

「你看我剛來的時候，也是什麼話都不敢說，現在不也挺好的嗎？」

何超怡不由地想起她剛到宿舍的樣子。那時的她，穿著不入流地衣服，扎著兩根辮子。李綺真一看到她就喊她「二妮。後來她才知道，二妮是一個農村走出來的歌手，很淳樸也扎著兩根辮子。

不僅如此，每當她經過李綺真，李綺真都緊著個鼻子毫不掩飾地說，臭死了。就為這個，何超怡天天洗頭洗澡，即使在冬天。

現在她已經不是那個鄉下的小妮子了。兩根辮子變成瀑布披在肩上，每當風兒吹過，何超怡都聞得見頭髮散發的香氣。

段逸飛最喜歡撫摸她黑亮的頭髮，喜歡把鼻子埋在裡面。他深深地嗅著，像要把這香氣永遠地留在腦海里。

「你那時真是土得掉渣。你一進宿舍，我們都以為你是從難民營逃出來的。大包小裹的不說，那打扮真像回到了舊社會。」葛芳難得地大笑起來，

是啊，她們這些生活在蜜罐里的人，又怎麼能想像那些連飯都吃不上的人，其實和她們一樣都是生活在同一片國土上。

「所以，你用不著害怕。多與人接觸，多與人交流，慢慢就好了。」何超怡拉回到話題。

「我也知道，可就是過不了自己心裡這道坎。」葛芳收斂了笑，又攤出愁容。

「門檻門檻，過不去的是坎，過得去的是門。向前跨一步而已。」何超怡繼續勸導她。

「嗯。何超怡，謝謝你。」

葛芳感激地看著她，何超怡反倒不好意思起來，

「有時間多找人說說話，會改善你這種社交障礙。」何超怡說，

「嗯。」葛芳使勁地點了點頭。

宿舍里的這幾個人，雖然都有些小毛病，但人還都是善良的。誰知道進入到社會這個大染缸後，大家是不是還會保持著這份善良。何超怡沉思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