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茶逗貓遛遛狗，天地興亡兩不知

04-29

氣溫陡升，有人穿短袖了。下午的街區像是沉入一杯湯色明綠的黃山毛峰，散發著輕薄的植物氣息，這氣息可能來自前一陣謝了的辛夷花，剛剛綻放的的薔薇，已經盛開的月季。

　傍晚，各種光線、喧鬧、人影、氣味化合而成稠密的透明汁液，形形色色的行人魚一樣搖頭擺尾地遊動著。我牽著狗，多數時候是狗牽著我，狗嗅著地面，搜索前進，像是要找個地縫喘口氣。

　　「桃蹊桑葚碭山梨新疆哈密瓜美國提子秘魯藍莓巴西牛油果西班牙軟子石榴台灣火龍果泰國榴槤越南鳳梨開業酬賓加微信會員一律七點五折。」水果店的小帥哥吆喝著——他不會憋死吧!

　　水果攤外的小廣場上有兩撥人跳舞，一邊廣場舞，一邊交誼舞。小狗被兩種不同的節奏擾亂了步伐，快速旋轉了兩圈，蹲下來方便。我顧盼自雄地掏出了衛生紙。我並不想裝腔作勢，但確實有這樣的企圖，想給那些沒有規矩的寵物主人們做個榜樣。似乎也沒有必要，一路上狗狗不少，但看不到便便。

　　一個女人從我身邊擠過去，速度之塊扭力之大，差點把我的腦袋磕在一輛小黃車的車把上。那個女人一把扯開一對跳舞的中年男女，嘟囔著。男子的那張帥臉憤怒地變了形，與闖入的女人扭打著，眼看著一巴掌揮起來，又戛然而止，像是被拔了電源的機器人。「你等著，我讓兒子收拾你！」——女人的這次叫喊我聽清楚了。

　　從粘稠的人群中把狗和我自己拔出來，鬆了一口氣。經過了蛋糕店，寵物店、二手房中介，接著又是水果店，水果店，還是水果店。經常光顧的那家烤鴨店居然也改成了水果店。那家烤鴨店前身是椒香牛肉麵館，拉麵的師傅少一隻手指頭；牛肉麵館前身是一家煙酒店，店主養了一隻大金毛；煙酒店前身是一家五金店，再前身……記不確切了。

　　「掃微信，一分錢6個雞蛋。」「頭天晚上11點之前下單預定，第二天一早取菜。」

　　一個面容姣好的姑娘塞給我一張宣傳單頁。前兩天我經常光顧的那家精品菜店關門了，我當時就想，這個小小的市場縫隙一定會被立馬補上，果不其然！心疼創業者！你這推廣力度也確實大了些，難道背後也有種子輪、天使輪、A輪B輪的投融資？也要重複共享單車的故事？

和水果店在數量上有一拼的是房產中介，單單是鏈家，一千米的範圍之內就有七八家。不同招牌門臉不一樣，裡面的陳設都大同小異，白襯衫黑領帶的年輕人正襟危坐盯著電腦。為什麼還不下班？晚飯吃了沒有，生意如何？雖然有疑問卻又不足以鼓起我去聊天或是採訪的興趣。

　　以往我遛狗會走到街區盡頭的家樂福。寬敞、熱鬧、物美價廉、國際范。但兩年前一落千丈，這邊是地鐵二號線開工，那邊是永輝超市開業，往日的人流被結紮阻斷，被分流了。沒想到的是，苦苦支撐艱難歲月，二號線開通了，卻倒在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連同它的小夥伴肯德基——也算是及時止損吧，門前的地鐵三號線還有一陣子建成呢。當年，每開一家洋快餐、洋超市，都是都市報爭相報道的重磅新聞，如今，他們的生死，無論在法律上還是在居民心中，都享受與水果店、二手房中介或是烤鴨店同等的「國民待遇」了。

　　回去的時候，掃了二維碼，買了——領了半打盒裝雞蛋，預定了一斤前夾肉，9元一斤，較前一陣子便宜了不少啊，這是沒有優惠的正常價格。據說中國舌尖上的蛋白質美味，雞鴨魚肉多半源自美國豆粕，諸如雞翅豬腳之類不少就直接來自美國，貿易戰可以喊一喊，但千萬別動真格的啊。

　　菜米油鹽，活色生香，五味雜陳，小市民自有一番艱辛與樂趣；退一步觀世事變遷，從從野蠻生長走向良性競爭主導下的持續繁榮與穩定——你操心也好，不關心也罷，世界潮流浩浩蕩蕩，這和春天之後是夏天一樣，不會因為偶然因素而有改變。

喝茶逗貓遛遛狗，天地興亡兩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