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花已經開了 你還好嗎

故事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我也不知道。

「我昨晚做夢，夢到你了，夢到了我們兩個在樓頂喝酒。晚上星星很多，我們兩個一句話都沒說。」

說起他，並不是令她動心的那種男孩子，他是她高中時的前桌，沒事互相調侃，他一言她一語，不分上下，上課要麼一起戴著耳機看書他看玄幻她看各種小說，要麼繼續壓著千年胳膊睡著千年不變的老覺，可神奇的是他的成績一直名列前茅，令她以為聰明如他是不是偷偷的在睡夢裡聽課。

他的英語極差，最簡單的音標都不認識，所以她趁著這機會常喊他Fool，騙他說這是前桌的意思，他也就信了，還問她後桌用英語怎麼說，她告訴他Queen，他反反覆復的念了又念，說：「好，那以後就叫你Queen。」真是個傻瓜。每天的英語課他都在玄幻小說的光波里度過，她總邪笑著同他說：「我教你英語吧」。他拋她一個白眼，笑嘻嘻的說：「來來來，我教你數學。」她回給他一節課白眼。

晚自習前，他神秘兮兮的悄悄跟她說：「要不要去樓頂玩」。她一直想去樓頂，可是無奈總有一把鎖硬生生把她的念想隔斷：「FOOL，那裡門是鎖的。」然後他二話不說拉著她就跑上了樓梯，嘴裡念念有詞：「瞧兒好吧，你就。」到了那扇門前，他拿出一根小鐵絲，塞進鎖芯，輕輕一擰，兩下就打開了：「怎麼樣，Queen，你還滿意嘛？」他一臉得瑟，她卻笑的說不出話。那棟教學樓一共六層，站在樓頂能看到學校的全貌還有遠處星河一般耀眼的路燈。

那時時值盛夏，晚風清涼舒爽，她看著遠處問他：「你說從這跳下去會不會死？」

「死不一定，人這條賤命可耐活呢，就你這體格的話最多殘了吧。」

她不語。

他彷彿察覺出什麼：「你和那個人還有聯繫嗎？」她不看他。

他繼續說：「我知道忘掉一個人很難，傷口痊癒也需要一定時間，但你卻要明白，過去的人和事永遠都不可能再回到從前。」她不看他。

那時她還不知道，就在一周前，他的爺爺不在了，他奶奶受不了突襲的悲痛，昏迷了三天，醒來後說的第一句話卻是：「我看到老頭子了，他在喊我，我得去找他，你別看他是個大男人，他可膽小了。」也是在那個時刻，令他明白人生的無常，生老病死的無奈，還有雨打梨花的悲涼。

人們想要擁有金錢和權力，無非是想要掌控罷了，胸有成竹的感覺太棒了，你無需為自己準備退路，一直朝前大步流星的走就好了，繁花和陽光都會相繼到來，你所要做的就是眼看著這些美好一件件盛開。而上帝卻是個頑皮的孩子，看到你高興的手舞足蹈它便拋給你一團泥巴，讓你明白什麼是樂極生悲，什麼是時來運轉。

「相信我，再黑的夜也會迎來黎明。」他轉過頭看她，她眼睛裡映射出路燈一般亮晶晶的東西，他拍拍她的肩膀，但也僅此而已。

她說：「我曾看過關於中藥的一本書，上面寫「當歸」入葯為根，味甘辛，性溫，歸心，肝，脾。我也以為他是我的當歸先生，可誰料，最後也不過是一場水月鏡花。」

他看著身後的黑暗，若有所思道：「這世界就是這樣，不會令你一馬平川，但當你身臨深淵時就會發現，所謂命途多舛，所謂坎坷跌宕，都不能夠用來形容當時的心情，然而，這黑暗卻需要你一個人不顧一切的淌過去，你聲嘶力竭也好，撕心裂肺也罷，所有的掙扎都是徒勞。噩夢連連已經不足為懼，夢裡的天翻地覆與現實的荒誕相比真是小巫見大巫。」

頓了頓他又說：「好了，別想太多了，該去上課了。」

就是這次談話，令她對他改觀。

後來，面臨高考，他們只去了樓頂不過三次，高考前，他們互相問對方想要去哪個城市，他說還不確定，但想要去一個遠些的地方。她說她想去青島，因為那裡有海，能夠聽風。

就這樣，高考急不可耐的到來了。

所有人的神經就像是個瓶子，易碎，經不起敲打。所以那個所謂最後的暑假過的也是茶飯無味。

接到通知是在暑假過半之後，他們考的都不太理想，於是，他們過的也不是理想中的樣子。

他沒能去到遠些的地方，但濰坊那個城市卻有海。而她呢，也沒能去一座有海的城市聽風，濟南那個城市只有夏冬，而無春秋。

他們在大學很少聯繫，以前說有空了要坐綠皮火車去對方所在的城市問候彼此，要一起去爬泰山看日出，但都一一缺席。

後來她和朋友在華山看到無盡的雲海時想到他，她想：西安是一座潮濕的城市，好像一切都沾了水汽，霧蒙蒙的樣子，而濟南的雲層是遮不住太陽的，偶爾下場雨，很快也了無痕迹。你知道嗎？我只擁有兩個季節，夏天用來想念冬天用來堅定的活下去。

他臨近畢業時給她發來消息：最近還好嗎？她最怕別人問及此。只好說：死不了，放心。

聊著聊著談到了大學生活他說：「真是不可思議，我整個大學過的就像一個空巢老人孤獨凄涼的晚年，沒有驚喜，無波無瀾。」

她想說，我也是。

後來，他走向了山，他說，我曾經算命，那個人說我是天煞孤星，此生無愛。

而她走向了海，她說：只有大海的深邃無際才能令她看到自由真正的樣子。

我呢，

只是個聽故事的人，

唏噓是他們的，

驚嘆也是他們的，

於我無關。

這裡是大叔的雜貨店，你好，江湖中摸爬滾打，你都學了哪些招式，留下切磋武藝。我能為你做些什麼？幸會。

如果你有故事，如果你想要寄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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