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來自天堂的毒藥，你有鴻茅酒嗎？

曾經以為「做壞事」也是需要一定心理素質打底的，侵權簡單，違法稍難，犯罪那不是一般人能夠涉足的領域。可能還是太年輕，把人生給想簡單了。

2017年12月19日，擁有麻醉醫學碩士學位的醫生譚秦東在網上發布科普文章，分析老年人心臟和血管變化、心肌梗死之類的心血管疾病以及腦卒中之類的腦血管疾病，指出老年人，尤其有高血壓，糖尿病的老年人尤其注意不能飲酒。為博眼球，整了個文藝中透著幽默幽默中包含諷刺諷刺中還有點誇張的標題——《中國神酒"鴻毛藥酒"，來自天堂的毒藥》。

然並卵。可能是針對中醫-滋補-藥酒的各種爭議已經爛大街了，取這麼個「激烈」的標題也未能搞出10w+爆文，說出來有點兒不好意思，閱讀量才2000出頭。比起鴻茅藥酒曾被 25 個省市級食葯監部門通報的2630 次廣告公告違法記錄，還要少幾百……

正所謂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施肥蹭一身屎。醫生在文章結尾部分猛懟「鴻毛藥酒」，稱其誇大療效，包治百病，廣告針對老年人屢禁不止等等言辭，竟然意外地引發了鴻茅藥酒娘家——涼城公安的跨省緝捕。雷霆出擊滌盪乾坤，不遠萬里也要給他點兒color see see。

今年1月25日，內蒙古涼城警方施展極為反常的遠程神操作，以"損害商品聲譽罪"抓捕了譚醫生，並拒絕其代理律師提出取保候審的合理請求，堅持將人羈押在涼城縣的看守所里。咦…要不要做得這麼明顯？

老天開眼，媒體曝光，信息流出後涼城公安和藥酒都火了，輿論一片嘩然。國家葯監局、公安部、最高檢關注，遵照公安部要求，內蒙古自治區公安廳責成涼城縣公安局立即按照檢察機關意見，依法對該案事實和證據進行核查，並變更強制措施。

涼城縣公安局也已回應稱，堅決貫徹公安部、自治區公安廳指示要求，以事實為依據、以法律為準繩，按照檢察機關意見，嚴格依法依規開展相關工作。

人是放出來了，都給毀成什麼樣子了……不過這回應該有救了吧？

事情發酵到這裡，正義的圍觀群眾可以長舒一口氣了，往回一想又不禁瑟瑟發抖。在這個信息爆炸的時代，各路運營狗英豪在網上發表文章，靠標題博個關注度，並不算什麼新鮮事。標題黨里涉嫌侮辱、誹謗他人或者傳謠造謠的，根據主觀惡性和客觀危害程度不同，該刪帖、該賠錢、該道歉，該行政拘留，該刑事拘留，按順序出招，這回咋不按套路出牌了呢？

像本案這樣，消費者針對產品功效和虛假宣傳表示質疑，吐槽諷刺調侃斥責，給個言辭激烈的差評怎麼就成犯罪了。照這個思路打開淘寶，看看差評列表，搜搜百度上各類嘔血吐槽貼，不得抓起來幾萬人呢？明年的315晚會可還辦不辦了……

話說回來，人要臉，樹要皮，公民有名譽權，企業法人也有。所謂的損害商業信譽、商品聲譽罪確實存在，與誹謗罪、侮辱罪相比比較冷門，但還真不是涼城公安為達使命自己編出來的。

▲ 能犯這個罪的主體

行為人主觀上的惡性明確，顯著特徵是嘴賤、心黑、不擇手段。一般情況下跟被害人多少有些商業上的利益糾葛，詆毀對方，為的是走別人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不一般的情況下可能是某些自媒體或公民個人為了炒作，為了出名，為了尋求刺激，為了吸引流量，選中的被害人純粹無辜躺槍。

▲ 「捏造虛偽事實」

一般包括無中生有，造假抹黑、胡編亂造。也包括添油加醋、惡意歪曲、誇大事實。

比如看隔壁包子鋪的生意比自己家的好，就瞎編說人家包子餡兒是死耗子肉，看隔壁奶茶鋪的生意比自己家的好，就上網發帖「驚爆！xx奶茶店裡的珍珠是鞋底膠皮搓出來的！」，看隔壁培訓班業務紅火就散發傳單「披露」人家詐騙學費還騷擾女學員……聲情並茂配點兒視頻、圖片，爆料人現身說法，禍害人的手段堪稱專業。

▲ 「重大損失」

指由於捏造虛偽事實所導致的商品嚴重滯銷、被大量退回，合同被解除，有直接因果關係的經濟損失達到50萬元，公司被不明真相的消費者厭惡、恐懼，被公眾輿論所抵制、抨擊，企業商譽顯著降低，企業停產破產。通俗點說，名聲「臭了」，牌子「黑子」，機會「沒了」，該上市的上不成了，已經上市的跌成狗了，就演算法盲老百姓也能感覺到企業或商品因此事件籠罩著濃郁的「完蛋氣質」。

▲ 「其他嚴重情節」

比如使用惡劣的手段，有組織、成系統地「黑」別人，捏造惡毒事實，有多惡毒呢？幸虧是用中文，要是用外語都表達不出捏造抹黑的噁心程度。結果坑得創業者上吊跳樓，消費者盲目跟風傳播導致社會恐慌，經濟秩序受到衝擊……

這麼一分析，還不是誰想犯這個罪隨隨便便就能犯上的，咱們普通老百姓，消費者，享有輿論監督的權利，從自己的經驗和感受出發去評去論，哪怕說錯了，說得不到位，充其量被人家狀告侵權，捲入民事訴訟。只要不是惡意造謠抹黑，擾亂經濟秩序，距離犯罪就還遠，沒有必要過度解讀本案中的反常情形，擔心自己的安危。

因言獲罪。有時候意味著司法史寫到了最愚昧最黑暗的篇章，也有些時候，反而代表著倉廩足而知榮辱，法律對公民權利的保護延伸到了更高層次的範疇。那些用「吐沫星子」殺人誅心的惡徒，輕飄飄幾句話就毀了別人嘔心瀝血打拚的事業，確實該罰該抓。

但是，動用刑事程序「抓捕」，一定是在侵權行為對社會或他人利益的侵害嚴重性，已經達到民事、行政手段都解決不了的程度，行為人主觀上的惡性，他那一肚子的「壞水」，讓他站在了人民群眾的對立面，成了社會的毒瘤，人民群眾狠得牙痒痒，對他接受刑事制裁喜聞樂見，對警方的秉公執法拍手叫好。

如果不是這樣呢？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刑法》第397條，濫用職權罪；玩忽職守罪，第399條，徇私枉法罪，了解一下先？

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迴，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

法加，您的隨行法律專家。

文章作者 | 法加平台認證律師 - 李曉璇

作者簡介 | 北京市京師律師事務所律師，近10年非訴訟法律服務經驗，6年訴訟業務法律服務經驗。現為多家大型國企、連鎖集團、創業公司、高凈值人士提供常年法律顧問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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