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的樂趣

  • 作者:柯文玉
  • 從「泯然眾人矣」說起

不久前在參加一場面試的時候,我和一位優秀的律師聊起了讀書。在聊天的過程中,我們談到了「泯然眾人矣」這個成語。泯然眾人矣,此處是指變成對事物缺乏獨立的思考和見解的人云亦云的人。(在選擇和風險承擔的這個角度上,當然你可以說「人云亦云」有時是一種很穩妥的投資和風險規避的方法)。仔細審視過去的路,就可以發現,我們的今天是由過去作出的各種選擇組成的,而今天的選擇也就構築未來的處境。

有些事物本身是至關重要的,但由於它出現(重複)的次數太多我們反而容易忽略這些事物。「選擇」即屬此類。我時常將「選擇」類比於有證明力的「證據」,因為從結果導向的視角來看,單一分散的選擇構築起的現實就如同環環相扣的證據呈現的法律事實一樣,最終決定著人生的走向。因而,面對「選擇」,獨立思考的能力就變得尤為重要!

「獨立思考」這個不言自明卻又不甚明確的概念幾乎充斥了我們的學生時代。那些在我們眼裡象徵著知識的權威的人(大到學術大家、小到學校老師)一次次的帶著嚴肅而又略顯神秘的表情告訴我們,要具備獨立思考的能力,養成獨立思考的習慣。然而從來沒有一個人真正的告訴我們,「獨立思考」究竟為何。

20多年經驗的積累,使我懂得「獨立思考」不是靠通過他人「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的方式獲得的。那些引路人只能告訴你什麼地方可能有魚。獨立思考,是魯迅先生「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的志向、是毛澤東同志「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的氣魄、是王國維先生「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安然。

對於獨立思考,莎士比亞說「一千個讀者眼中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換用蘇東坡的話說叫做「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馬克思則說「真理是相對的也是絕對的」。佛祖也曾在菩提樹下說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亦能回答「什麼是獨立思考」。在我看來,所謂獨立思考可以總結為「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十字。

  • 「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擷取自陳寅恪先生寫給王國維先生碑文中的一句話。如前所述,處境由選擇構築,而面對選擇的要做的思考就尤為的重要。人是群體生存的動物,群體生存有助於物種穩定的繁衍,與此同時,群體生存可能會導致個體盲目和忽視選擇。舉例來說:很多年輕人不知道自己真正喜歡什麼、不知道自己的愛好是什麼;處於25歲到30歲之間的青年人,看到身邊的人結婚會變得焦慮。當然,我並不是說所有的有這種心理的人都不具備「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但至少他們中的相當一部分人並未仔細的考慮過結婚與否、為何結婚?等問題。

我們應該仔細考慮一些問題,譬如:婚姻、愛好、信仰等。我們不能在面臨選擇時,因為身邊的大多數作出一致的選擇而放棄自己思考和作出適合自己選擇的機會。實際上,在我們成長的過程中,有不少重要的選擇都是不知名的大多數「幫」我們作出的。比如:信仰

根據生活經驗,我相信你肯定很少遇到不信仰「真主」的穆斯林(沒有民族歧視,因為我本人就是一個有信仰的少數民族);同樣,你很少遇到有明確信仰的漢族。那麼是誰行使了本該由我們來行使的關於信仰的選擇權?我們是否在獨立之後能夠重新行使本屬於自己的權利呢?前一個問題啟發了我的思維,但我依然無法給出明確的答案。而後一個問題,在《憲法》第二章中有明確的規定。

還說信仰,每當我們談及民族的時候總會把它與「宗教信仰」聯繫起來,實際上「宗教」和「信仰」是兩個相對獨立的概念,亦即,宗教和信仰並沒有想像中聯繫的那麼緊密。早在16世紀的宗教改革運動,就已將「信仰」和「宗教」剝離了開來。每個基督徒都可以徑經聖經與上帝溝通,一言以蔽之,即「信者得愛」。這種「信仰」與「宗教」的剝離,一方面使得信仰變為個人的事情;另一方面,揭開了戴在「宗教」臉上的神秘面紗,將宗教從具有「與神溝通的神秘特權者」打回「世俗組織」的原形。不得不承認,宗教改革確是人類歷史上的一個重要里程碑,從宗教改革開始,以理性為基礎的思維方式開始走上坡路。

將「宗教」與「信仰」剝離,認識到宗教只是一個世俗組織,而這個世俗組織不僅由個人組成,在一定程度上會給個人帶來福祉或者帶來與其所予福祉相當的程度的災難。因而我們必須對組織保持一種嚴謹而審慎的態度。在我看來亦是一種「獨立思想」的表現。事實上,我們應該對每一個影響我們生活的組織都持有此種態度。

  • 為什麼要有「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當閱讀到這個標題的時候,我相信你產生的第一個反應是這個問題不成其為問題,因為你已經有了答案。而答案很簡單,就是三個字:「有好處」。可是好處究竟在什麼地方?

相信很多人曾受到「靈魂和身體總有一個要在路上」這句話的鞭策。同樣,亦有很多人受到青年時期毛澤東「文明其精神野蠻其體魄」這句話的鼓舞。這兩句話比較客觀和全面的說明了個體生存的兩個維度:其一為身體;其二為靈魂(或稱精神)。對於兩者的關係,我的理解是:身體是靈魂的物質載體,是思想的表達媒介。

王小波在《沉默的大多數》里寫道在他下鄉插隊、經歷1960-1970年代的時候,他的精神是被活埋的。他認為能否熬過那個年頭在於煎熬中的人們能否看到希望,很大一方面,這種希望是受個體自身年齡限制的,另一方面則是受到那場運動本身持續時間的限制。當然,活在那個年代中的人不能未卜先知,他們當然不知道那場運動還要持續多久。因而老舍等一批精神上不堪重負的大師選擇了結束生命。

大一統時代,思想上取得彪炳史冊的輝煌是不太可能的。因為思想的火花根源於觀點的摩擦和碰撞。這個觀點已經成為一種共識。的確,一個政權為了穩定必須犧牲一些東西,必須有「主旋律」。而本來就鳳毛麟角的那些具有天賦的人物基本都用其有限的學術生命為「主旋律」添磚加瓦了。「主旋律」的存在直接導致思想創新和觀念碰撞的可能性大大被扼殺。「天不生仲尼萬古如長夜」且不論這句話是否值得商榷,它的出現本身就是對春秋戰國那個時代的肯定。近代諸如「郭魯茅巴」等優秀的大師,也都孕育自動蕩年代。

當然,我們不需要覺得悲哀。因為至少我們所處的環境已經比王小波等人經歷的那個灰暗時代好了一些,我是指在思想領域開放了一些,我們仍舊可以獲得思想上的喜悅和幸福。一時的放鬆、飢餓時吃飽飯、睏倦時睡個好覺、荷爾蒙蠢蠢欲動時的性交都可以帶來極大的滿足感。但這些滿足感是單純的、是重複的,它們無法與精神的長久愉悅相媲美。

所以,「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的追求是一定要有的。儘管這條路上充滿迷霧;儘管可能迷惘、彷徨失措;但前人開闢過這條道路。朱子說「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馬克思說「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詩經》上說:「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胡適說「大膽假設小心求證」;改革開放總設計師說:「膽子再大一點步子再快一點」

「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取自陳寅恪先生寫給王靜安先生的碑文,我再取一句作為本文的結語。「唯此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歷千萬祀與天壤而日久,共三光而永光。」

謝謝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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