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中的一段往事

04-29

一

事情已經過去好幾年了，這幾天突然想了起來，索性就寫出來給大家看吧。

早年間我在一家電廠當辦公室主任的時候碰到的，我任職時候碰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我們當時的辦公樓和宿舍樓是一體的，前門進去是辦公區域一層和二層，後門進去是宿舍區域三層和四層，但是無論辦公區還是宿舍區洗手間一進去，總有一種奇異的臭物發酵的味道，經常去個洗手間要比拼速度，是你先排污完還是先暈倒在洗手間，我既然是辦公室主任，那照顧大家的吃穿住用也是我的責任，當我辦理完交接的文件，了解完情況並且按照流程安排好工作的幾天後，我開始著手調查這件事情，時至今日，這件事依然對我影響極大。。。每每回憶起來，都是痛苦。

因為這個味道實在是太可怕了，我不得不有些很不好的想法，但是這顯然不可能，電廠至今也沒有出現過任何的安全事故，同樣的，也沒出現過任何人員或動物的失蹤。那就很奇怪了，這味道怎麼來的呢？我帶著這個問題開始巡查電廠，終於有一天，我在巡查的時候發現了一個奇怪的地方，有個鐵門，因為年久失修，腐蝕的嚴重，這個門在宿舍入口處側面，牆漆顏色也深，這門跟牆體渾然一體，不仔細側眼看，還真不容易發現，但是每次進宿舍門的時候總有一股惡臭迎面襲來，但是因為時間很短，總會有種，是不是錯覺的感覺。

當我發現後，試圖去打開這個門，門上緊貼著一把大銹鐵鎖，我也弄不開，問下面辦事員：

「這門裡，鎖著什麼？為什麼鎖上」

「主任，這件事情，我不知道啊，不過我勸你，最好也不要知道。。」

「那就怪了，我管著200多號人的吃喝拉撒睡，這還能有個密室不讓我進去？」

「不不，主任，那個門是上上任廠長下令鎖上的，原來那是個洗漱間，給女員工用的」

「洗漱間？那鎖上幹嘛？」

「不知道，聽老員工說，有次下了一個禮拜的大雨，後來當時的廠長就把門鎖上了」

「哦？那我問問去」

我就去找這廠里年齡和職位都很大的老員工了解情況，還真有一位特殊技術工種，被返聘來的，邊養老邊當個領導順便掛靠資質，這老頭不到70，是個脾氣特別討厭的人，順便一說，我這個位置，等於是從他手裡搶來的，他被免了這個職務，他本來看我也不順眼，要是沒事，我還真是不想請教他去。我問來問去，老頭也是答非所問，避重就輕，但是提到了那場大雨，我告辭了老頭，開始分析這件事情，種種跡象都表明，跟這場大雨脫不了關係，究竟是因為什麼原因呢？丘吉爾說過「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我還是去調查一下吧。

二

地形是這樣的，辦公、宿舍樓的後面是個小過道，臨著冷卻塔，一般呢，沒什麼人走那路，所以這路上也是有點荒涼，當時整修的時候可能覺得這路不重要，沒花錢換成瀝青路面，還是條老的水泥平整路面，積了不少的土，偶爾颳風，就跟開了神通差不多，又挨著冷卻塔，即使是白天，也是陰風瑟瑟，兩邊的樹也是支支叉叉沒人打理過，頗有點讓人害怕。

我順著這個小樹林慢慢走，一腳深一腳淺的邊摸索邊找線索，時不時的有個樹枝勾我的衣服，讓我也有點害怕，實在是安不下心，我就放慢了腳步，輕輕的探著走，突然，我腳下一軟，發現了一個地方，這裡踩上去軟軟的，使使勁還能往下，但是上面呢，全是灰塵泥土和落下的樹枝樹葉，我大概明白了，這他娘的估計就是這棟樓的排水口，只不過年久失修，好久沒人打理，被蓋上了。

當時我就心想，設計這樓的設計師真是缺心眼啊，作個排水渠多好，哪有露天直接排水的，這是工程款沒結滿意故意的么？？

然後我就梳理了一下，事情應該是這樣的，兩年前的某一天，下了一場連續一周的大雨，露在外面的排水渠因為某些原因被淹了，然後無法排水。。然後多年沉澱。。然後。。有了這發酵後的味道，所以所有這棟樓連接的這個排水渠的洗手間。。都是奇怪的味道。。

嗯，那發現了問題，就開會解決唄？現在想想我當時還是太年輕了，我覺得排水渠挖開重新整修後，應該就能解決，但是！我錯誤的估計了，仔細想一想，那地方為什麼那麼久沒人動？或者說，為什麼被故意的遺忘呢？

經過各部門的協調，我來安排工作，抽調維修班幾個人棒小伙來幹活，我們來到那片沼澤地，我一聲令下，開搞，小夥子們一鐵鍬下去。。。怎麼形容呢？

三

「陳年老鹵」

經過多年浸泡的那些東西，就那麼冒了出來，可以這麼說，如果噁心分等級的話，這個應該算頂級系列了。

當時年輕點的維修小夥子，當時就吐了一地的雞蛋西紅柿面，我還好，沒吐出來，但是也臉色發青，我們整理了一下心情，繼續挖吧，大概挖了多久呢？咱們住的房間一般大約就20個平方，我們挖了就那麼大一塊，深不到一米，兩邊的樹都被挨個澆灌了不明肥料，如果我有機會再回去看看，那樹估計已亭亭如蓋矣。。。

我們繼續回到當時的現場，一個20平方的污坑被挖出來後，漏出來了原來的排水渠，唉，真不怪我說那設計師缺心眼，設計個露天的排水渠就算了，這排水渠還挺長，完了之後旁邊還留那麼大一片凹地，等著堵呢這不是，而且仔細看，整棟樓的總排水管道，竟然只有暖氣管道粗細，這真的是很難讓人不懷疑這個工程的回扣到底有多少啊。。。

我接著指揮一個大鎚砸開了那個下水井，為了解決後患，直接開了個大約50多厘米直徑的大洞，當完全砸開後，積淤在這排水渠里的東西就那麼稀里嘩啦的全倒了進去，說實話看著。。真噁心啊。。但是還是挺痛快的，畢竟解決問題了，但是，我還是年輕了。

哼哼，年輕的我啊，現實永遠沒那麼簡單，當時我高興的準備慶祝時候，現實直接給了我一個悶棍，外加一個腎擊順便來了一套連招，只見剛開始倒進去的時候還是很順利的，稀里嘩啦的往裡走，特痛快，真的，就跟喝了減肥藥之後的排泄似的痛快，但是慢慢的，浮在上面和積淤的清理完之後，不動了。。是的「陳年老鹵」湯走完了，剩下的「內容」不動了，我們幾個正準備擊掌慶祝的人，手都舉在了半空中，看著這一池子不明物體的難以用語言形容的形狀的混合物都很尷尬，我，更尷尬，這活算是幹了一半了，繼續干，沒法干，不幹，就是事故責任了。

太他媽鬧心了這一池子玩意。

四

正當我鬧心的時候，突然腦袋裡浮現了柯南BGM，對，在我的BGM里沒有人能打不過我！！！我大概宕機了2分鐘，我想起來了那個大鐵門！！！是的，東三省最愛項目，冬天舔的那個鐵門！！

是時候面對自己的夢魘了，來吧！我又調來了一個液壓鉗，想把那個鐵鎖直接剪了，那個門就在那裡，我該打開它么？是不是冷靜一下，讓領導先走？冷靜了一下，然後，我又冷靜了一下，開鎖的工人把門打開了，敲！敲豆馬代！我還沒想好啊！！！！你都不考慮一下讓領導先走嘛？！？！

我剛想說「別啊」這個「別」字還沒說出口呢，就像是《灌籃高手》中櫻木灌籃結果灌在了那個隊長的頭上，唯一不同的是，這次我是那個隊長，而現實是櫻木，我整個人都懵逼了。

裡面是什麼呢？這麼說吧，大約25平方的一個房間里遍地都是「陳年老鹵」，請注意，這次的陳年老鹵，是炸醬麵上的醬那個樣子的，你能想像到炸醬麵的醬撒了一房間的地上么？而且，不是乾的，是濕的哦，準確的說，是濕潤的，是稀的。

我冷靜了一下，現在這個場面比面對剛才那一池子屎更尷尬，豐富的職場經驗告訴我們，多拖幾個人下水可能會有些轉機也說不定，同志們，這是個知識點，請牢記。

冷靜的我拿起了冷靜的電話，冷靜的找到採購科冷靜的劉科長，我冷靜的說

「嗯，劉科長你好，我這有個東西需要外工維修」

「啊主任啊，你那還有用到我的地方不容易，你說吧啥事」

「嗯，是這樣的，麻煩您去市場上找個通廁所管道的，多少錢都行，就告訴他通個廁所管道就行，記得提管道，帶齊工具，千萬要帶齊工具」

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我們電廠離縣城大約半個小時，來了能幹就幹了，大不了，多給個錢就是，但是如果把那一池子屎的事告訴人家了，那估計給多少錢也不來了，偉大的某前總理說過，「我們不說假話，少說真話」，知識點啊各位，這可是知識點！！

五

而且採購科的也不知道我在幹啥，就那麼輕描淡寫的騙來了倆大哥，我非常熱情的親自在辦公樓門口等著，請到了我的辦公室做下喝口水，談了談價格，300塊，嗯嗯挺好，不貴不貴。

一下去現場，那倆大哥扭頭就想走，我當時就給按住了說

「500幹麼？」順便按著大哥的肩膀

「領導，你這個活，俺得回家拿機器，俺們帶的是手搖的，沒想著這麼大工作」大哥順便扭了扭身子

「嗯，行，同伴和工具留下，我派車接送你」我用清澈的眼神示意了一下那幾個挖槽的小夥子

「中。。」大哥放棄了抵抗，把他的夥伴留給了我

大哥應該也是混過社會的人，識時務者為俊傑，我很喜歡，我派了一輛車特意「送」大哥回去取東西，順便親切的交代了一下司機，「這大哥要是跑了，你就自己跳下去給我挖糞！！」。

要不說有壓力就有動力呢，20分種不到，司機帶著大哥就回來了，講真的，大哥帶的東西真齊全，連體膠衣，機械管道疏通機，還有些自製的我叫不出來名字的工具，總之，很齊全，倆大哥換好膠衣，帶著工人特有的驕傲，義無反顧的跳入了「糞池」，講真的，我覺得倆大哥，超帥，比我帥，那一瞬間，我想到了個詞語，叫「向死而生」，我很敬佩他們，當時的我真有一種害死了別人的愧疚感，然後我為了掩飾我內心的愧疚感，扭頭就走了，舒舒服服的洗了洗手，在辦公室吹著空調喝著可樂等消息，順便還抽了幾支煙，大概過了不到三個小時吧，辦事員給我彙報，倆大哥搞定了，然後也找到了原因，主要的堵塞原因是因為一件毛衣和若干衛生巾以及一個秋褲互相牽連在一起形成了一個球狀漏水網，所以也不難理解為啥外面的東西都是稀稀拉拉的粘稠感。。另外主要是排水管道太細了，當時女士們在那裡洗漱順便洗衣服，可能不想要了或者是手滑，把這些物件就給扔進下水道里了，你想啊，那麼細的管道，那不得堵得死死的，隨著謎團一點點解開，那些稀稀拉拉的漂浮在鐵門房間里的東西，也從排水管道漏出去了，終於算是解決了。

「領導，這活我們幹完了，我們走了啊」大哥邊收拾東西邊抬頭跟我說話

「大哥辛苦了，來喝杯水休息休息吧」我用清澈的眼神看著兩位大哥

「不了不了領導我們想回家了」倆大哥看著我彷彿有點畏懼

「留下來喝一杯吧？這麼辛苦，我請你們吃飯」我用著依然清澈的眼神望著倆大哥

「不了不了，真不了」猛烈的搖頭

「真不了？」清澈的眼神+2

「不了不了」猛烈的搖頭+2

「那能不能，把那屋子稀得順便給我解決了」/斜眼笑

「領導，俺們是通廁所的，不是掃廁所的，請不要侮辱我們」突然雙眼爆發出了一股銳氣如寒芒般凌厲。

「哎呀兩位大哥，你看要不我再加點錢？」

我看了看倆大哥手裡拎著通廁所的管子晃來晃去滴答滴答的，那幾個小夥子離我大概20多米，他倆離我只有2米，我可能，跑不過，如果大哥突然暴起，用這個捆著我，怕是不太合適，好吧，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二位大哥去領錢吧，辛苦了。

六

大問題解決了，送走了兩位大哥，可是這還一屋子屎呢，咋辦？說到底，這還是我的活，不幹可不行，不幹這就是無功反是罪過了，要不說有位偉人說過一句話「槍杆子里出政權」我手裡還有一支保潔隊，一支由8位平均年齡超過55歲的大姐們組成的老紅色娘子軍，我叫來辦事員，通知她們，來開會吧，發福利，每人一個2.5L的大可樂，再加個花露水！呼啦啦的大姐們全來了

「你們有個艱巨的任務大姐們~~」我學著趙剛政委的樣子

「說吧領導，我們知道發福利准沒好事」看來大姐挺熟悉套路的

「去那屋，掃屎去」

說實話還是大姐覺悟高，根本沒磕巴，幹活就是快，你推掃把我沖水，你揚鐵鍬我躲著，三下五除二，二十來分鐘就搞定了，我都沒喝完我那瓶可樂，大姐頭就來彙報了

「領導，還有屎么？」

「沒了沒了」

「好嘞」

大姐們高高興興的抱著可樂就走了，我看著這個曾經的「煉獄場」，現在已經漏出了被浸泡過的表面，嗯，地磚是白色的，只是因為紋路和邊縫的關係，特別立體，立體的彷彿就像是一場國際象棋棋盤，如果人生如棋局，這場，我至少也有了八成勝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