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阿拉斯加-從太平洋到北冰洋(5):Stevens Village
接上篇:
Timothy Wang:穿越阿拉斯加-從太平洋到北冰洋(4):棲居於北這個項目進行到今天,已經有整整四個年頭了。
2018年3月,我與我的團隊成員再次出發,開始回訪從安克雷奇到普拉德霍灣公路沿線的村鎮和居民。隨著對於阿拉斯加地區情況的熟悉,我們的拍攝正在變得越來越深入和細緻。
今年拍攝的模式變成了純膠片,因為膠片對於色彩的記錄會比數碼更加細膩。
今年旅程似乎比往年更加順利,我們並沒有在穿越北極苔原時遭遇風暴,一路晴天。但今年的目標並不是道爾頓公路的終點Dead Horse,而是位於育空河邊一個更為隱秘的村莊Stevens Village。 此前三年我們都只是對這個村子略有耳聞,僅僅知道存在這樣一個地方,然而對它的居民,城鎮規模,以及位置幾乎是一無所知。今年我們在做了充足的準備和研究之後,決定前往這個村子看看那裡的情況。三年前認識的那個居住在育空河邊的獵人Jeremy成為了我們的嚮導,通過兩台雪地摩托,在冰凍的育空河上行駛約60公里抵達了Stevens Village。
在這條冰凍的大河上以每小時30英里的速度駕駛雪地摩托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容易,事實上這次行程非常致命。3月16日,室外氣溫攝氏零下23度,當以每小時30英里的速度前進的時候,風冷效應差不多可以讓周圍的溫度下降到零下40度。我駕駛一台小型雪地摩托,Jeremy和Talia駕駛一台大型摩托,另外三人在外掛的雪橇中。
事實上我僅僅堅持了十分鐘就已經四肢麻木,我們不得不每隔幾分鐘就停下來恢復體溫。而到達Stevens Village的單程實際需要一個小時。
一個當時由Talia @桃大仙 拍攝的視頻,視頻中駕駛黃色雪地摩托的是我。
https://www.zhihu.com/video/966196775719321600在距離目的地還有七八英里的時候,我已經感受到了一些輕微的失溫癥狀,反應變慢,意識有點模糊,幾乎已經感覺不到手腳的存在。即使有一個非常厚的手套,再加上雪地摩托上的護手,還是沒能阻擋住這種寒冷。而在Jeremy摩托上的Talia和雪橇上的三人也感到難以忍受。因為雪地摩托行駛速度很快,雪會飛起來向後吹,所以每次停下來雪橇里的人都是被雪覆蓋的。我們幾乎用掉了所有可用的暖寶寶,才勉強抵達目的地。而Jeremy不愧是生活在這山中的一個皮糙肉厚的「野人」,一點事兒都沒有。
最終到達村莊的社區中心,我在走向室內的過程中感到非常的艱難,手腳不太受控制,腦子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此時我非常擔心回程的時候該如何應對。
村莊中心一個不大的社區中心,實際上是洗衣房和公共浴室還有洗手間,和美國其他的地方的設施比較似乎有一點陰森和破敗。室內暖氣很無力的發出一點微弱的熱量,但這已經足夠讓我們從寒冷的襲擊中恢復過來。在休息的過程中,有一個當地居民進來使用浴室。那是一個女人,看起來四五十歲的樣子,牙齒好像已經掉光了,頭髮也很稀疏。她看起來像是印第安人的後裔,看到我們似乎很高興,用很模糊的英語交談了幾句就匆匆去了浴室。她離開浴室的時候,我聞到一股大麻味。然後她很高興的離開了。
Jeremy之前來過幾次這個村子,他對這個村子的評價是,就像紐約城裡治安最亂的那個區。但是此時我們似乎還沒有感受到。
我在清醒了一點之後開始想要尋找一些能為回程提供幫助的物資,大衣,或者手套之類的。我走出社區中心回到寒冷當中,開始觀察這個陌生的村莊。村子比我想像的要大,建築很多,可是除了剛才那個女人沒有在看到任何人了。我應該正站在村莊的中心,因為附近有一個診所,旁邊是掛著USPS的郵局,我分別敲了兩邊的門,都沒有人應答。遠處是一個學校,似乎已經關閉了,學校對面是一個教堂。
Jeremy此時離開去跟村子裡一些他認識的人打招呼,以保證我們可以和他們進行一些交談。半個小時之後我們開始出發去居住區。Jeremy說這裡現在大概有不到20個居民,能離開的人都已經離開了。然而我們在走向第一戶居民家的過程中,經過了路邊的大概幾百條狗。
Jeremy警告我們說這個村裡的人比較忌諱外人隨意拍照,所以我一直都比較謹慎和剋制。第一戶居民有兩人,一位名叫Jessica的年輕女人,和一個年紀稍大已經近乎失聰的男人。Jessica是這個村子裡掌管辦公室的人,理論上也是最可靠,最可以信任的人。她為我們準備了一些三明治,並且給了我們一些發熱暖貼。
我跟她進行了簡單的交談,了解了這個村子的大致情況。此前通過Jeremy我們對這裡居民糟糕的生活狀況有一定了解,Jessica的描述印證了這些信息:村裡的人大多數終日酗酒,並且吸食大麻,無所事事,自殺率非常高。雖然這裡與世隔絕,但是政府會拍一些小飛機降落在村子的小機場上給他們所需要的食物和日常用品。而按照法律,這個村子被規定為「Dry Village」,意思是禁止有酒精存在村子,但可能是因為沒事做太無聊,這裡的人想方設法從外界弄進來一些酒和大麻,通過這種方式獲得一些快樂。然而事實是,這個村子就像是一個現代文明之外的孤立運行的系統,他們可以通過衛星接觸到外界的信息,可以獲得外界的補給,但是由於某些原因無法離開。所以就成為了一個有點類似於《輻射》中避難所一樣的地方。
我聽到一些故事。第一個故事,村裡有對父女,在喝多了之後拿槍互相射擊最終雙雙斃命。第二個故事,村裡實際上是沒有治安機構的,但是一旦出現案件報警之後警察會從費爾班克斯坐小飛機過來查案,就在一次查案的過程中,有一個村民和警察起了一點爭執,然後當著所有人的面開槍自殺。
在離開了Jessica家後,我們去了第二家。這家人就沒有那麼友善了,我們還沒進門一口鍋已經扔了出來,裡面是一鍋Mac & Cheese。
進門之後,我發現這家有三口人,一個比較年輕的男人,以下簡稱T,和他的父母。三個人都喝醉了,電視里放著一些電影。T他爸是三個人里醉的最厲害的一個,一進門先抓住我問問題,他問的第一個問題是「How do you like Trump?",講真這個問題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Jeremy和我一通搪塞把這個問題糊弄了過去。然後緊接著就來了第二個奇怪的問題,「How do you think Trumps wife? Shes hot, huh?"
三個人在屋裡四處遊走,說著一些奇怪的話。T還算比較清醒燒了點水給我們泡茶喝,但是說實話那水散發出來的氣味讓我不太敢喝,於是後來一直都是端著杯子假裝喝水。
接著,我坐下來開始試圖和這一家人交談,我試圖用相機拍一些屋內的場景,可是被T媽制止了,在稍微交談了一會之後她默許我用手機拍一拍室內場景。說話的過程中她突然開始哭,一邊哭一邊說著,大概是跟我說,到這裡的訪客沒有人再回來過,然後眼睛裡充滿了絕望。我猜這裡的人大概是生活太無聊太寂寞了。
沒有停留太久,我們就必須在天黑降溫之前開始返程了——如果不想被凍死的話。我知道回程可能會非常難,所以這時我詢問Jeremy有什麼辦法能讓我們輕鬆一點,結果這老哥從大衣里掏出來一個瓶子,裡面裝滿了伏特加。
@奧莉安娜
某種恐慌讓我們想要快點逃離這個地方,於是回程的停歇更少了,每個人凍得不行的時候就灌一大口伏特加。Jeremy為了減少大家受苦的時間開的很快,我在後面慢慢的跟著,偶爾停下來休息一下。回到營地的時候所有人都已經非常虛弱了。
關於這個村子更多的情況,我將會在未來的專欄文章中做更加詳細的陳述。這次我們收集了很多有用的信息,包括一些錄音,一些底片等等。在今年八月,我計劃重訪此地,嘗試為當地居民拍攝一些肖像。
當然,這個項目並不是以上述的村子為中心的,我的拍攝範圍比較廣泛,覆蓋了許多阿拉斯加的地區。以下是我整理的關於這個項目以前的一些影像,請橫屏觀看:
高清圖請移步我的個人網站:Tianxi Wang - Dwelling In The North (On going)
另外,八月的行程當中,我希望能夠招募一些新成員,如果你對這個項目的拍攝過程感興趣,或者對於我拍攝的這些地點感興趣,請私信我。
(未完待續)
本次參與項目的成員: @桃大仙 @Andy X @奧莉安娜
附:
同行成員Talia (@桃大仙)的旅行記錄
嘿 我就是傳說中的Talia 哈哈
Tim的文里都說啦,這是一場致命的旅行。哪怕在我們把車停在Yukon River的小補給站,開始往雪橇上搬物資的時候,我們都完全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在一群大巴車遊客眼中跨上炫酷的雪地摩托的時候心裡還有點小得意??(哈 顫抖吧 你們這些膚淺的人類
從「野人」嚮導Jeremy的小木屋出發時,我們被外面和煦的陽光所欺騙,大家開始紛紛嘲諷我的暖寶寶。我默默的給自己貼了兩個以後,兜里又塞了兩個。等到了真正出發以後的第一次休息期間,@海星艦長花生醬和Andy桑就默默圍了過來,伸出了顫抖的雙手讚美並祈禱能賜予人類偉大智慧的結晶:暖寶寶!(叫爸爸 Tim是鐵人十八項冠軍選手??,這點寒冷對他來說算得了什麼?!他堅持到了第三次休息,圍了過來……說實話,這種風吹雪帶來的冷是一種摧毀人意志讓人懷疑人生深入靈魂的痛徹領悟。我因為怕冷所以是裡面裝備最齊全的,光帽子我就戴了三層還加個滑雪護目鏡。即便有裝備的保護和聖物暖寶寶的加持,熬到了村子公共澡堂里的我一句話都不想說,抱住稀微的暖氣思考了半個小時的人生(我是誰 我在哪 我為什麼要到這種地方來 我為什麼要蔑視坐在旅遊大巴上的智慧的遊客呢)後來還是Tim文里說到的那個奇怪的大媽讓我飄散在外太空的意識回來了些許。我深深的擔憂回程該怎麼度過,要不在這個村子裡緩一晚上好了(too young too naive出門一看簡直了,村子裡狗比人多,雪比房高,路上除了少數的雪地摩托的痕迹連一個腳印都找不到。Jeremy每次帶我們進入村民家之前,都要讓大家聚在一起開個短暫的小會,給我們brief一下這家的基本情況和注意事項。拜託,這大哥本身就跟個瘋瘋癲癲的野人似的,我根本不信他的好嘛??「Trust Nobody」是他反覆強調的一句話,我覺得他是要把我們賣了??拜訪完第一家我們準備出門,因為裝備太多所以打算把一部分設備留在第一家一會兒來取,Jeremy堅決制止了我們。出來之後Jeremy帶著憤恨告訴我們,Tim提到的第一家裡面那個近乎失聰的中年人曾經是Jeremy最好的朋友,但這位「最好的朋友」在Jeremy生日宴上把喝多的Jeremy獨自撂在了冬天的Yukon河岸,然後將他洗劫一空。「Devil」是Jeremy現在對失聰中年人的全部形容。第二家就很interesting了,Tim文中已經有了描述我就不再重複了。令我印象深刻的是這一家三口圍著Jeremy要大麻的樣子真的讓我想起了行屍走肉里的殭屍見到活人的情景。但是他們還知道聽從Jeremy的建議,到屋外去抽不要影響到我們。T他爸一直追著我問問題的時候我真的有點慌,已經躲到廚房角落避無可避了,T他媽就跟女戰士一樣從天而降,步伐不穩的擋在我面前,狠狠推開了T他爸,口齒不清的罵著他「Fxxk off!This is my house!」T媽後來淚流滿面的重複了很多次This is my house,我不解其意,但是有點莫名的心酸。他們的牆上還掛著T媽戴學士帽的照片,也有T穿著高中籃球服的照片。在照片里他們和正常的美國人看起來一般無二,那是什麼讓他們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我在去北極之前對於人際關係的繁複產生了厭煩,所以Tim說要去無人區的時候我真的很是期待。可是真正看到與世隔絕的Steven『s Village里村民不折不扣的「鬼樣子」,我又開始懷疑離群索居給人帶來的精神壓力。與此同時,我對於Jeremy的信任感簡直到達了頂峰,他不僅僅是個再正常不過的正常人,他簡直就是救苦救難幫助我們逃離苦海的超人再世!雖然他不知什麼時候在我們沒注意的時候給自己弄了一條充滿原始風情的項鏈。他興高采烈的給我們介紹項鏈上的黑熊牙齒,棕熊牙齒,麋鹿骨頭什麼什麼的??????BTW 出村的路上我看到一戶人家門外擺了超大一個冰箱,已經被雪覆蓋了一半。我奇怪的問Jeremy為什麼這樣,Jeremy坦然的告訴我:「省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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