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Bane of the Ice（二）

很奇怪的是，第二天我幾乎在日出前一個小時就起了床。為了不讓伊尼奇看到平常的我是多麼凌亂，我立刻整理好了房間。然後換上昨天已經準備好的銀白色牧師長袍，將我那習慣了馬尾辮的頭髮梳成整齊的披肩樣式。

當晨光將我身前銀色的洛丹倫徽記照映得生輝時，伊尼奇來了。

「斯米耶爾琪姐妹，我想你已經準備好作為見習牧師的第一堂課了？」

「我想是的。」

他並不喜歡一大早就在修道院的經房裡面讓我讀書，而是和我一起在晨鐘鎮周圍散步；邊走邊講教義，不時就以剛經過的人、景、物給我舉例說明聖光的道理。上午隨後的時間裡，他和院長一般各自有事，留我一個人去看文獻。午後有時修道院舉行各種儀式，在我打下手跑腿完畢以後，他又會告訴我可以在哪裡查到這些儀式的流程、由來。黃昏前再借著最後的金色陽光為我解惑。

這裡吃得並不差，而村裡人又很尊敬我們這些牧師，更重要的是伊尼奇就坐在我的對面。於是每次用餐前我都會跟他一起禱告，然後以我所記得的一切餐桌禮儀用餐。果然，被當成大人先生的話，自然也會不由自主地模仿起來他們的舉止。

這樣的生活持續了將近兩個月。

「你現在已經對我們的理念有了系統的概念，在各種儀式裡面聖光也開始眷顧你，維護你的氣場。那好，我們來學一些實用的技能吧。」

我並不知道他要教我什麼。我先前在書上看到過用聖光打人的辦法，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是一串咒語之後，自然會有強光燒灼對手。至於治療......原來和那群村裡的窮小子打架以後，我基本都是自然癒合的。除了那次被魚人劃開一個口子，是敷了點葯。我實在想像不出來，究竟是什麼場合，非要急速癒合不可能？拜託，牧師要治癒的是信眾的靈魂；快速治療傷口什麼的，那最多是軍醫的職——

「前一晚沒有睡好嗎，姐妹？」

我猛然向前看去，伊尼奇的手向我伸過來。不知道是因為他的眼神、手上撫摸的動作，或者是咒語，我突然感覺就像洗過熱水澡一樣爽快。

「不......是我剛才分心了。謝謝你。」

「哞——」

我這才發現，不遠處是一頭被拴著的公牛，它右前腿不耐煩地反覆刨動地面，不時把頭低下來，想要瞄準我們。但它就算沒有繩索，也不可能衝過來——因為它的左前腿瘸了。再看牛的頭，左眼和鼻孔之間也有一道滴著血的劃傷。靠著從小在阿加曼德磨坊生活的經驗，我知道這是爭鬥中的敗者。它不敢在我們面前不聽話的；在那邊，凡是想以我為泄憤對象的失敗者，能得到的僅僅是更大的失敗。

「這是要——」

「沒錯，可憐的傢伙。我先示範怎樣用聖光的能力幫它修復那一點骨折，而你可以一邊學，一邊試試能否自己癒合它臉上的傷口。」

放在別的時間一定很滑稽吧！半年前的我若是聽說了牧師先生們居然還需要給農夫做獸醫，一定會笑得睡不著覺。

但此時此刻，我只能聽到伊尼奇的話像微風一樣撫摸著我的臉頰和頭髮，接下來內心也跟著平復下來了。這和馴服公牛或是座馬完全不一樣，不靠鞭子，不靠牽繩。那麼，還是履行一個後輩牧師的職責吧。

我毫不遲疑他一秒鐘就能完成接骨。但他為了講明白，放得很慢。

「想像一下，聖光就是一個站在你面前的生物。或者說，是你敬愛的對象。」

我閉上眼，整個腦海里立刻都是伊尼奇的樣子。只不過他的臉上無比平滑，沒有那幾處小痘坑的瑕疵；他的眼睛變成了聖光的金色，周身的溫度是那樣暖，讓我不想離開。

「接下來，向聖光請求幫助治療吧。不用出聲，在心裡默念就好——」

因為是你，你一定會幫助每一個向你求助的信仰者。不是嗎？因為是你，你是我的伊尼奇，此刻也就是聖光——

腦海中那個金色瞳仁的伊尼奇笑著點了點頭。他是如此地真實，正如他此刻就站在我的面前，對我鼓勵地微笑。

「你簡直是有天賦啊，快看！你就要成功了！」

我睜開眼看到，公牛臉上的傷口就像被針線縫合起來一樣，血液一毫一毫地凝結成痂了。這也就夠了吧——

「我相信，你能做到更好的，姐妹。」我突然意識到自己在緩緩後退，而他發覺了。

對啊，我現在是伊尼奇的後輩牧師；為什麼還要把在阿加曼德家敷衍了事的土氣帶上呢？

為了不讓他看到我的遲疑，我僅僅輕晃了一下耳朵。在腦海里，我又找到了那個金色的伊尼奇。太好了，已經轉身的他僅僅走出了幾步，就聽到我的回歸而扭過了頭。我疾跑到他的面前。

「對不起，以後我會一次，一次性提完自己的請，請求的。絕不要這樣再，再反覆麻煩你了。」

「只要是為了做正確的事情，就算有這樣小小失態的話，又何必在意呢？」

我還在因為疾跑喘氣而眼前黑了一瞬，下一刻他就已經不見了。另一個伊尼奇出現在我的面前，我還聽到另一側牛鼻吐息的聲音。

「比起我的初次治療嘗試，你的技術簡直無懈可擊。你一定會成為一個好牧師的，姐妹。」

「因為我有現在的你做導師啊，是你自己進步了這麼多。我完全是在依靠你啊，伊——」

我突然發現，自己對他直呼其名了！而且他會不會已經知道，聖光在我面前是什麼樣子呢？可我向他發誓，我看到他的臉上還是平靜得毫無起伏。於是一絲失落不經意地掠過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