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書與冒險家·監獄篇（2）

這幾年在龍船上，柯特沒有一天能睡個安穩覺，為了提防從天而降的狂風暴雨，神出鬼沒的空中盜賊，還有一路上遇到的各種難纏生物······柯特在這裡，至少能保證今晚是安全的。記憶不停回溯，這幾年來的經歷走馬燈一樣倒放著，最終定格在兄妹倆的幼年時期。

那時候，柯特和歌琳還沒有被杜航收養，每天過著朝不保夕的流浪生活。

歌琳從小就和其他同樣年紀的小女孩不同，總是喜歡獨自一人，擺弄些奇怪的瓶瓶罐罐。歌琳說她想學習咒語，製作魔葯，成為了不起的女巫。柯特雖然很想滿足妹妹的願望，但學習的成本實在太過高昂，別說他們，連一般的中層家庭都承受不起那些藥品的消耗。

歌琳也沒有讓哥哥為難，她總是一個人在路邊采些奇怪的植物，然後竟然真的發明了許多小玩意，甚至能賣出去一些劣質魔葯賺零用錢。

但是他們只敢偷偷摸摸地賣一些，因為國家禁止沒有持證的巫師私自販賣魔葯，一旦被發現就要砍掉雙手，永遠不能使用巫術。

好在歌琳製作的魔葯不是按照書本上教的那些（事實上他們根本沒有接觸到那些書的機會），最終的成品也難以界定成是魔葯還是其他的「某種具有特殊效果的東西」，總之算是在鑽法律的空子了。

有一天歌琳興緻沖沖地把柯特拉到牆角，讓他試著拔起一株看起來普普通通的雜草。

柯特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也沒有讓那株草從地里移動半分。

「哥哥，還記得我之前做出來的生長劑嗎？」

「當然了，就是澆在植物上能加快催熟的藥劑吧，我們還小賺了一筆呢。」

「其實這棵草也是被我餵了生長劑的，但是連著過了好幾天，它的外表看起來和其他一起長大的沒有一點區別，只是其他沒有用生長劑的，就很好拔出來。」歌琳一邊皺著眉頭，一邊拔著旁邊的雜草，似乎在想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柯特也蹲下身子，在那株草旁端詳了半天，然後輕輕扒開周圍的泥土。

然後兄妹倆就呆住了，那棵草的根須竟然像樹根一般粗壯，深深扎到地底。

兩兄妹從白天一直挖到天黑，小草的根須依然延伸得看不到盡頭。還好這裡只是一處荒廢的宅院，沒有什麼人經過。柯特和歌琳付不起城裡的租金，平時只好住在沒有人要的荒宅里。

第二天他們打算接著挖的時候，發現那些根須變得十分脆弱，稍微一碰就會變成碎末。這回兩人不費吹灰之力，一桶水澆下去，那些盤根錯節的巨大根須就被衝垮了。

展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個天然的巨大地道，兄妹倆小心翼翼地掩上土，確保不會不小心掉下去。

後來兩個人就遇到了杜航，也沒心思去研究那種奇怪的雜草，生長劑倒是一直攜帶在身上，因為龍船每降落一個港口，都可以用來和當地農民交換一些物品，經過數次改良，生長劑的效果已經十分顯著了。

對了，歌琳也如願獲得了見習女巫的資格，能夠自由買賣魔葯，只等著滿12歲就可以參加女巫資格考試——

一陣揪心的痛覺讓柯特醒了過來，又夢到小時候的事了。

已經有好久沒見到歌琳了。

柯特回憶著妹妹的樣子，她白到幾乎透明的皮膚，淺藍色的眼睛，茶褐色的頭髮……

柯特回過神，正好撞上蘭卡好奇的眼神。

「在想什麼呢，小船長？」蘭卡問道。

自從他們知道柯特的身份以後，就都這樣稱呼他了。也許是因為杜航的聲望，大家對柯特多少有些好感。

「沒什麼，想起了一些小時候的事。」

蘭卡若有所思，似乎也想到了自己的童年。

「你有妹妹嗎，小少爺？」柯特突然調侃道。

蘭卡的表情有一瞬間僵硬，半響才說道：「有的，不過已經夭折了。現在只有幾個同父異母的妹妹，我和她們不太熟。」

「抱歉······」

「沒什麼，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蘭卡看起來倒沒有太在意，「你這樣問，肯定是有個很好的妹妹吧。」

柯特重重點頭：「我妹妹歌琳，絕對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女孩了，如果你見到她，也一定會這麼覺得。」

「你這樣說，我都有些期待從這裡出去了。」

蘭卡的目光有些閃爍，似乎在做著什麼決定。

柯特笑了笑，眼睛裡充滿的亮光，他對蘭卡說道：

「想不想和我一起出去？」

沒等蘭卡回答，柯特又笑道：「既然都這麼問了，當然要把你帶出去啦！」

說完，柯特撿起腳下的一顆石子，往牢房的房頂扔了過去。不一會，柯特頭頂一片塵土簌簌落下，好像有人從上面往下倒沙子似的。沙子漏完，就顯現出一條通向地面的彎彎曲曲的窄道，剛好能容納一個人通過。蘭卡驚呆地望著被塵土淹沒的柯特，頭頂一束微弱的光打進來，原來一根塗滿熒光粉的繩子墜了下來，柯特抓住繩子，用力拽了兩下，然後又抖了抖，這是他和老朋友們的暗號。

蘭卡驚呆了，柯特卻不打算解釋。

「決定好了嗎？」柯特望著蘭卡，「和我一起回到地面上的話，就從少爺變成通緝犯了。」

「是從階下囚變成自由人了。」蘭卡回道。

兩人相視一笑，沒有驚動任何人，依次通過繩索往上爬去。

「你的膽子真大，就不怕拖累朋友嗎？」蘭卡問道。

「他們早就是亡命之徒了，所謂債多不愁吧，」柯特倒是不介意，「嘿嘿，以後我們也一樣啦。」

「我還記得你要當船長來著。」

「如果我沒有做壞事，卻要在這裡送命，或者在外面逃一輩子，那一定是哪裡出了錯。總有一天，我要堂堂正正從這裡走出去，但不是現在，現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當船長看來並不重要嘛。」

「有什麼是比找到妹妹更重要的事呢？」

幽暗中，柯特答道。